蛮卸了力,扬手环住他,由着人抱出马车。
只刚落地站稳,一抬头就看见车板上蹲着的小郎君。
魏山扶满脸的一言难尽。
见小姑娘看过来,他摇头“啧啧”两声,手一撑,从高高的马车上利落跳下来。
群青色的衣摆飞扬,他拍拍手上浮尘,抬眼一笑:“多大了还要人抱。长孙蛮,下次我来抱你啊。”
“……?”
这只狗在嘲讽吧?
……
幽州侯府庄严肃穆,比之长安公主府更多了几分肃杀。
魏山扶随她爹走了,看样子两人是要深入交流一番。长孙蛮牵住萧望舒的手,说什么也不分开。何错无奈,只得由她去,带二人进入内院。
一行人穿廊过桥,越过好几道垂花门,才堪堪停在一座小院子前。穿过中庭,厅廊下跪着无数婢女,俱都埋低了头不敢直视。
想来是何错吩咐过了。她的衣食起居都要跟她娘待在一处,有时自然会露出马脚。院子里挑些忠仆侍奉,应该露不出什么风声。
萧望舒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她仍不急不缓地走过庭院。长孙蛮紧紧挨着她衣摆,一双眼睛四下张望。
房檐垂脊兽抱着银珠,四角玄鸟腾飞,庭中假山甚少,更多的是曲水圆台。这些圆台不似平常方正,而是做月相变化。乌面流光,阴晴圆缺。一重接一重,直将主阁拱卫成揽月之势。
她越看越熟悉……这地方跟纤阿台怎么这么相像?!
长孙蛮一巴掌把自己嘴巴捂上。
萧望舒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
她微微收紧手。察觉出力道变化,小姑娘抬起头。
可惜萧望舒仍带着幕笠,隔着重重白纱,长孙蛮并不能看清她娘脸上的神色。只能随着她步子未停,一阶一阶,登台而过。
直至众人停在厅廊下。
何错对一个领头的婢女说:“若有何事,可随时传唤前院。”他转过身,朝萧望舒二人低头道:“属下先行告退。”
何错很快带人离去了。这个极像纤阿台的院子冲淡了长孙蛮的新鲜劲儿。她踢踢腿,小裙子一扬一扬,有婢女上前来,对她说:“郡主,廊下路滑,您小心些……”
“阿蛮。”她娘淡淡发声。
长孙蛮收住腿,没敢动了。她朝那名婢女笑笑,绵软小脸儿上一团和气。
不料,婢女一愣,突然眼里泛起泪光。
清阳郡主自出生便在司隶部长安,从未踏足外州。幽州侯府上下有多少人想见一见他们主子的亲闺女,他们等了多少年,才在今天把这个宝贝蛋给盼了回来。
婢女意识到失态,慌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拭了拭眼窝。
另有素衣婢女赶忙上前跪下道:“是属下失态,请、请主母——”
萧望舒没动了。
她微侧身,幕笠白纱飘扬,衬得身形纤细高挑。
素衣婢女突然顿住了声儿,长孙蛮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那名抹眼泪的婢女慌忙跪下,她挡在素衣婢女前,伏在地上道:“夫人恕罪,素风刚入内院办事,一时失口之言,请夫人见谅。”
素风?名字有些耳熟。长孙蛮疑惑看几眼,这才确定是熟人。
这位小姐姐不正是长安别院里照顾她的死士姐姐吗。
所以……
她们跪来跪去就是因为一个称呼?
长孙蛮不能理解。
主母和夫人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个代号。想来何错那会儿纠结半天,也是因为这个事。
萧望舒一时并未开口。
她松开长孙蛮的手,转身往屋内去。
长孙蛮瞅瞅她娘的背影,凭多年直觉,她娘肯定又生气了。
但又瞅瞅满地跪着的人,她思索两下,上前扶起婢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雅风。”
一听属下这个词儿,长孙蛮有些不得劲了:“……你也是死士?”
雅风点头:“风字骑死士皆为女子。只是我常年管束内院事物,此行未去长安见一见郡主。”
说着说着,她眼里又有泪花隐动。
“……那她们呢?”
“自然也为风骑姐妹。”
成吧。
长孙蛮颇为头疼地让众人起身。
她可算知道萧望舒生什么气了。
好好儿的内院不支使正儿八经的婢女过来,偏偏派了一大呼啦的死士,这不就是变相监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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