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上,大司卜与巫觋均面如土色。
河风撩起少年的长发,江玉珣直直地朝祭台看去。
他的目光格外坚定,似一把剑劈入人心底。
“司卜大人,葛宝生既然没死,那您方才问到的究竟是什么?”江玉珣缓缓笑了起来,“是不小心在蒿里找错了人,还是……压根就没找到他呢?”
少年的声音不算大,却正好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边。
是啊,葛宝生没死那刚刚又是什么情况?
祭台之上,大司卜突然重重咳了起来。
巫觋们当即围了上去。
河风吹散了祭台边的烟雾,方才半隐于雾气背后的司卜与巫觋,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甚至还毫无风度、乱作一团,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祭台下,百姓也乱哄哄吵得不可开交。
“这人莫不是江玉珣找来演戏的吧?”
“葛宝生如此虔诚,怎么可能配合演戏?况且我亲眼看到他被大水冲走,谁会用命开这种玩笑!”
“……可是司卜大人怎会出错?”
怡河畔一片混乱,人仰马翻间忽有一名巫觋忽然穿过人群,来到了江玉珣的面前。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法衣,看上去位级不低。
“少司卜久闻江大人之名,一直想见您一面,没想今日竟在此处遇到,”巫觋的话压过嘈杂的吵闹声,传到了江玉珣耳畔,“可惜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司卜大人只好邀您明日到聆天台小坐片刻。”
少年回眸与玄印监对视一眼……原来少司卜今天也在附近。
怡河畔的事闹得太大。
半天就能通过现场上千百姓之口,传遍整片平原。
向来喜欢藏在幕后的少司卜,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虽然说是邀请,但是巫觋的语气与措辞,完全容不得少年拒绝。
说完这句话,他便点了点头退回祭台。
众所周知,少司卜商忧才是聆天台里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巫觋走后,玄印监立刻警觉起来:“商忧这个时候找江大人做什么?”
江玉珣拽了拽缰绳:“……想来八成是要借机拉拢我,或从我口中打朝堂内的消息。”
他们终于等不及想要试探,应长川究竟是否如传言一般身受重伤了。
玄印监犹豫道:“那您去吗?”
“自然要去,”江玉珣想了想说,“我最近风头正盛,少司卜绝对不敢在聆天台内除掉我,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祭台上乱作一团,江玉珣没兴趣再看下去。
说完,他便骑马转过了身。
回头看到玄印监众人略为担忧的表情后,江玉珣笑着对他们说:“放心,我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
等等,江大人一直认为自己是懂得分寸的吗?
下一刻,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江玉珣看了过来。
回忆他从前种种言论。
玄印监突然觉得,绝对不能放江玉珣一个人去见少司卜!
作者有话要说:
江玉珣:懂得分寸,自信满满。
其他人眼中:什么都敢说,行走的大漏勺。
大司卜眼中:……命里克我!
应长川眼中:忠良。
应长川重伤的消息越传越真。
越来越多的朝臣开始打探皇帝的动向,甚至于就连盘踞在北方边境的折柔,也有了活跃的迹象。
他们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月鞘山高千仞,矗立于怡河平原之上,远远望去似刀鞘横放,颇为壮丽。
聆天台建于此山半山腰,站在其中可静瞰整片平原。
未时,江玉珣带着一名随从抵达聆天台。
他没有去正殿,而是直接被巫觋领到了南侧的一座小院中。
刚走近,江玉珣便嗅到了一阵扑鼻花香。
不大的院子里栽满了茉莉,身着铅白色法衣的商忧,正在为它剪枝。
见江玉珣过来,商忧笑着放下手头的花剪:“江大人来了,有失远迎。”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玉珣也朝他点头:“见过少司卜。”
聆天台内满是珍禽异兽,说话间又有一只羚羊自丛中走了出来。
江玉珣不由皱眉——怡河附近不适合羚羊生存,它在这里大概活不了多久。
“江大人不必拘礼,”见江玉珣看羚羊,商忧又随口道,“若是喜欢的话,将它抱走便好。”说着便要命人来抓。
“不用,”江玉珣轻轻摇头看向商忧,“司卜大人叫我来聆天台,不会只是为了这些小事吧?您有什么话直说便好,不必拐弯抹角。”
江玉珣“持正不阿”的名声早已传遍朝野。
他向来和聆天台不对付,若这个时候突然变化态度,反倒会惹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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