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署名,是肖海。
简行严将信纸盯了半天,低声问:“怎么连蹲局子的人都这么清楚外面发生的事,世界上好像只有姓简的人老是被蒙在鼓里。”
“是坎贝尔不方便直接告诉你,所以让肖大哥……”甘小栗猜到。
“要是宪警队长有这份心意,拜托他直接写上告密者的大名。”简行严心情很差的把信纸还了回去,用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半天才说:“你觉得是谁?”
“谁事出反常必有妖咯。”
他俩都想到了告密者是何许人也。
第177章 大厦将倾(四)
二舅伯到底叫什么呢?简行严花了好些功夫才想起来,他母亲本家姓黄,也许向英王宣誓成为“皇家华人”真是沾了祖上的光,总之简行严勉强想起来母亲的闺名应该是叫做“黄阿翎”,二舅伯单名一个“翀”字。
若要说起简家的这些人当中谁具备当告密者的资格,选择起来一点也不难。首先论及有复仇动机的人,甘小栗毫无疑问首当其冲,但是理论上他只想简旌不得好死,却不会希望简行严也受到连累,简家彻底破产对目前的甘小栗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然后就是金钱,这个金钱可能是来自第三方的诱惑,又或者是简家失势之后能直接给这个告密者带来好处的,如果在简家最穷最需要钱的人当中找,佣人们肯定是最穷苦的,只消给一点好处就能让他们求财卖主——可若是佣人告密,坎贝尔大可不用避讳,直接在“肖海”的来信中写上他的名字便可,完全不用打哑谜。管家王富贵,比普通佣人地位略高,假设第三方的的确确是那个自视甚高的林育政的话,选择用金钱诱惑王富贵倒是对得起他自己的身价,但是要动摇对简旌忠心耿耿的王富贵,林育政大概需要开个好价码——更何况简家上下每天八百双眼睛看得见王管家忙碌的身影,当事人根本不存在私下和第三方联系、又私下联系坎贝尔告密的机会。
果然就只有简夫人同父异母的哥哥、简行严的二舅伯——黄翀才是最佳人选了。
他们一家从柔佛来槟榔屿,嘴上说着是去新加坡避难,途径槟榔屿来看望简夫人,据黄翀自己说,他和大哥分了家,他分到的财产不多,又在同日本人合作的橡胶生意上赔了不少,所以说是“看望”,怎么看都来“打秋风”的,在简家住了一两个月也不见这家人有一丝要再度踏上旅程的迹象。加上他之所以会在橡胶生意里赔钱,和简旌在当中撮合也有很大关系,把这笔损失转嫁成对简旌的恨意也十分正常。再加上简旌已经重病在身,生活不能自理,这时候再落井下石,搞不好还能从没了主心骨的简家敲一笔。
简行严对甘小栗说:“二舅伯和日本人早在开发橡胶生意的时候就有过合作,两边一拍即合。”
甘小栗补充到:“别忘了以二舅老爷的身份,他就算被发现了,也有你妈家夹在中间,血浓于水,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糟就糟在我妈身上……”简行严烦躁的把自己的头发乱抓一通,活像张靖苏附体。
在二楼简旌养病的房间里,简夫人正坐在病人的床前,她出神地望着枕头中央那张蜡黄的脸,双目中往日伉俪情深的光彩已经消失,她嘴唇紧闭,手指交叉在膝上,如果不是胸口的起伏很容易叫人误会这是一尊雕像。过了许久,爱莎嬷嬷端着汤药进屋,看到女主人这般模样,开口道:“夫人,老爷该喝药了。”
“把药放在桌上吧。”
“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简夫人眼珠一转,冷着脸道:“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
“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还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啊。”爱莎嬷嬷说得情真意切,她孑然一身,早把自己陪伴多年的主人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上海那一房已经回复了一封电报,没有追问老爷的情况,只说他们不会放弃对南洋产业的继承权。”
“我想也是。老爷虽然一向平等的对待我与上海那位夫人,甚至这几年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南洋的生意上,可惜到底那一位才是先娶进门的太太,他们拜天地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呢。”简夫人,或者说简黄氏,又重新望向自己昏迷中的丈夫,一双美目悄无声息的红了,不知什么时候两汪冰冷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老爷你刚病倒的那几天,我没日没夜地在病床前伺候,端茶倒水,还念书给你听,那时我以为我这辈子和老爷都是这么恩恩爱爱的走过来的呢。直到最近二舅太太找我聊天,说起我出嫁时候的事,我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嫁进简家一直别扭了二十来年,直到这半年才突然被老爷重视起来。一想到老爷也有需要我的时候,我打心底高兴,就忘了从前的事。不过我对老爷,并没有什么怀恨在心的。”简夫人伸手握住简旌干枯的手背,又说:
“你我缘分应该快要到头了吧……老爷你可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平日的样子了,已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躺在这里,连你的亲生儿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害怕到这屋里来看你。不过阿严心里是向着你的,他正在努力挽回老爷犯下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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