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给甘小栗递了一个眼色,两人凑到柜台前,简行严开口道:“麻烦您,我想咨询个事。”
接待他们的是柜台后一个满脸凶相的瘦小男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简行严,瞧出他的身份,咧开嘴说:“简先生要问什么?”
“你们公司几时开业的,原来这儿的工厂呢?”
“噢,原来这儿的工厂生意不好,倒闭啦。我们在这儿还不到一个月,简先生以后也多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话虽如此,谁都知道简行严不管家里生意,他能照顾什么?
“敢问你们老板是谁?”甘小栗问。
那人看了他一眼,便说:“我可见你们在外面跟蔡小姐聊天,挺熟的样子,要么你们跟她是’龙宫’的老熟人,老熟人都不知道吗——她的老板还能有谁呢?”
甘小栗和简行严心中顿时明白,公司是龙宫歌舞厅的金主、姓周桥的周宗主所有。
简行严继续问到:“家父前阵子好像通过贵公司进口了一批糖,会计弄丢了运输单,能帮我查查吗?最好能重新帮我开一份。”他摸了摸鼻子,这是他撒谎时的小动作。
“简先生,您什么时候跟简老板学做起生意来了?运输单也算是商业文件了,没有你家商行出的证明,我没办法帮您个人啊。”
“怎么,我是我爸的儿子,这还需要证明吗?”简行严脖子一梗,单手往柜台上一撑,加大音量说。
“您消消气,我也是照章办事,既不敢得罪您,也不敢得罪我们老板。”
简行严从甘小栗那里听说了周宗主在龙宫歌舞厅处决自家兄弟的事,知道这个病秧子内里是个冷酷果决的人,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多半是倍加小心,不会为自己破例而忤逆老板。可他看不到运输单,就无法核实旌发商行委托周宗主的公司运送的那批糖到底为何运费低得离谱,另外也无从得知那样一大批糖是用多大规格的船从什么地方发出来。
再说这个周宗主,他有一把和简行严被诬陷杀人那次的凶器一模一样的枪,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放松警惕的对象。
简行严一时没想好对策,虚张声势却没起到效果,站在柜台前不尴不尬,甘小栗赶紧上去陪笑脸:“大哥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们家少爷这不是才刚刚开始跟老爷学做生意吗?其实那个运输单,是我们少爷弄丢的,不想让老爷知道才开始就犯了错误,所以您行个方便……”
柜台里一声冷笑:“我要是有这么大权力可以拿单据给你家少爷,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船运公司的运输单不是最基本的资料吗,我们东家可是委托方,我们家少爷拿来看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不行,说白了,你们家的进的货和其他的不一样,你想看任何相关的资料,叫你家老爷亲自来找我们老板吧!”说着那人隔着柜台直接动手大力地推了一把甘小栗的肩膀。
甘小栗一个趔趄,脸上却是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之色,他抓着对方的手大声问:“我们家什么货不一样?不就是一批糖吗?”
那个满脸凶相的瘦小男人自知说漏了嘴,手底下一个用力,直接将轻飘飘的甘小栗掀倒在地。
简行严见状抖了抖身子正要发作,门口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进来一个鼻子通红的日本商人,他醉醺醺的用不标准的中文嚷着:“咏诗小姐!咏诗小姐……还请你去一趟,我们和周宗主的庆功宴绝——不能少了你。”
日本人和周宗主的庆功宴?周宗主和父亲的运输委托?
简行严脑中出现了一道新的关联线。
船运公司的几位职员连忙从柜台后面跳起来,有的上去搀着这个喝多了酒的日本人,有的跑到楼上——看样子应该是去找蔡咏诗。蔡咏诗很快现身,那个日本人一看到她,眼球几乎要逃离眼眶,扑上去搂住她的肩膀。甘小栗本能想去帮他的小蔡姐,被蔡咏诗冷冷地甩一眼。
蔡咏诗和人周旋着,慢慢向外走,先前那个打手似的职员亦步亦趋就跟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蔡咏诗回头说了句:“帮我叫辆出租汽车,去天外楼。”
甘小栗没了主意:“我们该怎么办?下一步去哪儿?”
简行严沉思片刻,不认为应该追到天外楼打探周宗主和日本人的八卦,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父亲比周宗主还可疑,他一向对外展示的是自己和殖民政府官员有多铁,要是那些说不明白的货物是为了讨好英国人,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去掩盖,所以极则必反,自己的父亲一定是背地了做了英国人不允许的事。
“走,我们出去说。”简行严拉着甘小栗走到院子里说,“你就在街那边,盯着今天都有什么人出入这家公司,直到他们下班位置。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查一下,我们回家碰头!”
趁甘小栗对着铁门外的仙兰街发愣之际,他拍了拍甘小栗的肩膀就匆匆地走了。他的背影在甘小栗的眼里富有节奏的随脚步起伏,不知怎么,此时跟“富贵闲人”再瓜葛,那修长笔挺的姿态,让甘小栗回想起自己最初在圣约翰岛上透过月色憧憬过的密斯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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