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翻出自己记事的小本,他看着就不像能打仗的兵,秀气得很,接过话头:“有村民说是醉酒失足,也有人说是被推下去的,但最后才惊觉,这人竟不是村里的,等县令一查才知,这人是逃跑的徭兵。于是就有村民反应,说这人前几日打劫过他……他们通常夜里打劫,天色黝黑还蒙面,想来确实是怕人认出来。”
“那便等天黑。”顾青勒住马绳,赤兔马在原地转了个圈,“今夜来了几个弟兄?”
“点了十二个。”
“埋伏吧。”
夜色西落将沉,东方吐白既明。
季卿语妆罢,前去给祖母请安,还未进门,就听舅娘田氏喧哗——
“阿奶,阿青媳妇刚进门,就派人到您身边看着,只怕是不安好心……”
“什么不安好心?不过是看我这老太婆腿脚不便,想着照看一二罢。”
田氏不舒快地撇嘴:“这两日我瞧阿青媳妇,说话都不拿正眼看人,怕不是瞧不起人,觉得我侍奉不好?您给评评理,吃的用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精挑细选?家里买到好东西,可都是让您第一个挑呢。”
“卿语就是性子淡了些,不爱说话,没看不起你,你想多了。”
“就是看我不起,我一个外姓的,整日在家管这管那,看着就叫人不快,但您可知道,当初在村里,我田小玉虽然嘴上凶了点,但从未短您吃穿,每年新年还给您裁新衣!我自个儿可是好几年都没扯过一块布……”田氏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前做过的好事,像是怕顾阿奶忘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末了轻声嘀咕,“如今她只是把我从您身边挤开,说不定哪天,就要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好了!”阿奶撂下淋菜的水壶,“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赵娘是卿语从娘家要来干杂活的,是我看她清闲,还会种菜,才叫到身边来,我同她一般年纪,刚好能说说话,怎么?难道你想日日来陪我这老太婆种菜聊天吗?”
田氏语噎,倒不知这人竟是顾阿奶亲口叫来的,不过既是来种菜,田氏自然不可能再张口,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下地了,悻悻说:“原来如此……那阿青媳妇还真孝顺。”
听到这儿,季卿语才往里进。
田氏嘴上没再说,但对着季卿语本人,却也没有轻易好颜色,等季卿语请完安,心里嘀咕着这人假模假式的规矩真多,才开口问起别的:“听说卿语前日回门,从娘家带了好些丫鬟下人回来。”
季卿语抿了半口茶:“府里下人少,日常起居不太方便,索性从娘家带了些人回来。”她说着,补了句,“这事,将军也知道。”
田氏听到顾青的名字,没了二话,心道城里的媳妇当真金贵,不过几步路请安的功夫,就得前前后后八个丫鬟伺候。
看如今的松鹤堂,丫鬟比主子还多,平日喝茶,田氏是自己动手倒,可今日季卿语刚坐下,这些琐碎的杂事,瞬间就让下人接了手——
她要喝茶,还没伸手,茶水已经叫人添满了,她要吃果脯,还没说话,便有人替她剥好了壳,她瞧见季卿语的丫鬟半跪着给顾阿奶垂腿,不由眼热,她来宜州半年,吃穿用度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但今日才发觉自己竟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季卿语放下茶杯:“原只觉得杂事颇多无人干,同娘一提,便派了好些人给我,却不曾想,饶是诺大的清鹭院,也装不下这么多人……过几日,还是先遣一些回去好。”
“别忙!”田氏连忙道,笑说,“来来回回多麻烦?如今府里活多,样样都等着人做。”
季卿语好说话得很:“原来如此?那干脆从清鹭院挪些人过去,省得招人,荒废银两,我院里的人都是干活的熟工了,舅爷只管差遣。”
让舅爷差遣,可不就是让她田小玉随意使唤?
田氏想着往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眉眼都带着笑,连带看季卿语都觉得格外眉清目秀,又瞧季家来的那些个丫鬟,那决计不能是眼高于顶的货儿!
一番打量,心口熨帖,没说两句,便高兴地走了,说是回去同黎阿栓商量如何安置这些下人。
季卿语从松鹤堂回来,卸了笑,眉眼不郁地进了书房。
她重新展开那两首诗——祖父的绝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顾青送去绥王面前,为今之计,只有重写一首。
她这一坐,提笔就近月色入户。
菱书菱角没敢打搅,都知道自家夫人写东西,整日不能一动,谁来都没辙。
她们守在外头,安安静静,直到子时将过,才见里头烛火轻曳。
如今乍暖还寒,夜还冷人,菱角见人出来,先给披上了大氅:“夫人,吃点东西吧?”
季卿语摇摇头,望着西边蟾宫,本是暖月,身形却格外孤寂单薄:“安歇吧。”
挑灯回廊。
厢内烛火已暗,季卿语睡入梦中,觉得这一梦,会梦到曾祖——
那是个风和景明的清晨,曾祖带着她外出踏青。
宜州境内,鲜有高山,有的不过一些小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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