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拿两件斗篷来。”
“太医,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
包括徐首辅在内的众人都呆愣愣地看着那几个下水的内侍合力拖着帝后往岸边游来,水波荡漾。
岸上的内侍们赶紧过去接应,将帝后一前一后地从湖中捞了起来,响起一片哗哗的滴水声。
浑身乏力的皇帝被湖水泡得脸色发紫,喘息微弱,几乎是气若游丝。
他头上的那顶金丝翼善冠掉落在了湖中,从花白的头发,到身上的龙袍乃至靴子全都湿哒哒的,点点水珠顺着那苍白消瘦的面颊不断地往下滴,整个人就跟落汤鸡似的。
跪坐在地的柳皇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大半,散乱的发丝被湖水浸湿贴在脸侧,双手无力地撑在地上,连续咳着,口中吐出了不少湖水。
岸边湿了一大片。
梁铮亲自给皇帝披上了一件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斗篷,亲自去给皇帝拍背顺气,一会儿问皇帝觉得怎样,一会儿又让人赶紧去催太医。
几步外的华阳神情淡漠地扫了狼狈不堪的帝后一眼,吩咐身边的一个内侍道:“去抬肩辇来。”
于是,又有两个小内侍一前一后地朝竹林跑去,周围乱糟糟一片。
这皇宫里,从来没有这样乱过,华阳身后的王亲大臣们从方才起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复杂的目光在顾非池与皇帝之间来回看着,带着几分打量,几分思忖,几分若有所思。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华阳蓦地动了,朝坐在岸边的皇帝走了过去,停在了两步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皇帝,唇挑冷笑,直呼其名道:“唐弘诏,这就是你想要的?”
她抬手指着另一边的柳皇后,“这就是你背信弃义逼死元配,不惜令柳汌祸乱朝纲,也要娶的女人?!”
“那么你,如愿以偿了!”
华阳毫不掩饰她对皇帝的轻蔑。
“咳咳……”皇帝断断续续地咳着,眼前黑一阵,明一阵,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仿佛快要飘起来了。
他一边咳水,一边吐着黑血,连牙齿都被血染黑了一半。
华阳说的这些话像针一样刺在皇帝心头,对柳皇后的憎恨似潮水般翻涌,又连续咳了好几下。
他的嘴唇青白没有一点血色,双手如同痉挛般死死捏紧,吃力地边咳边说:“皇后弑君…咳咳……”
“弑君”这两个字似是用尽了皇帝所有的力气,说得清清楚楚,在场的所有臣子们都听到了。
皇帝呼吸微弱,如垂死的鱼般张着嘴喘息,虚弱地又道:“朕要废后。”
话尾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此时已是命垂一线。
废后?!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柳皇后。
她的心脏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狠狠地攥紧。
眼睫还在不断地滴着水,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间,她忍不住去想,当年他有没有对顾明镜说过废后。
不,没有。
哪怕皇帝与顾明镜争吵得最厉害的时候,顾明镜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哪怕顾明镜死了,她也是元后,是皇帝的原配嫡妻。
而她,只是“侍妾”扶正而已。
柳皇后半垂着头,口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苦涩味与血腥味。
“皇后。”
一双黑色的皂靴进入柳皇后的视野,耳边响起礼亲王的质问声:“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的语气是言辞难以形容的复杂。
柳皇后闻声慢慢地抬头,自皂靴沿着大红皮弁服一点点地往上看,直对上礼亲王苍老严肃的面庞。
也同时注意到了站在礼亲王身后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徐首辅、庄亲王、怡亲王、卫国公以及好几个文武重臣。
柳皇后僵硬地扬首环视众人,樱唇剧烈地颤抖着,眼珠极缓慢地转动了两下,惊骇得无以复加。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怀疑,是不是皇帝故意设计好了这一出,就为了在众人的面前把她废了。
她唯一的底气就是皇帝亲笔写的那道立储诏书,以及顾非池还姓“顾”。
可是现在……
风一吹,皇后湿哒哒的身上就冻得发抖,打了个激灵,仿佛有刺骨的寒风自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刮过。
刚刚只有那些内侍在,她和皇帝同归于尽,哪怕内侍们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区区几个阉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
皇帝当着礼亲王和首辅的面说了她弑君。
还亲口说了——
废后。
柳皇后的心中极度绝望,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软肉,甚至抠出了血珠。
她的阿泽。
这皇位本该是属于她的阿泽的。
柳皇后下意识地去搜寻唐越泽的身影,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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