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些天,宁舒才感觉到在撕下“伯父”这层皮后,皇帝的冷酷。
私下里,母妃好几次搂着她,安慰她说:“宁舒,我与你父王会想法子,你别急……会有法子的。”
“哎,早知道……”
虽然母妃的话没再往下说,可宁舒知道她的未尽之言,母妃是想说,要是早知如此,就早些替她定下亲事了。
宁舒微咬下唇,无意识地绞着纤细柔软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直绞成了麻花。
她心知肚明,除非皇帝忽然改了主意,不然,父王母妃就是咬死不同意也没用。
像是前朝的宗室郡主还有远赴北狄、西戎和亲的呢,还就不是一纸圣旨赐下,为人臣者就不得不从命。
这几天,母妃一直忧心忡忡,寝食难安,鬓边都多了好几根银丝,看得宁舒心疼极了。
她知道,为了这件事,父王与母妃比她还要心烦,所以,哪怕她心里直冒火,也没有去哭去闹。
但凡他们有办法,都不会任由她嫁去承恩公府的。
可皇帝这都铁了心了,连父王和宗令的劝都听不进去,自家还能怎么样呢?!
她总不能抗旨不遵,拖着一大家子去找死吧。
宁舒赌气地昂起了小下巴,白皙无瑕的面颊气鼓鼓的,娇声道:“哼,嫁就嫁。”
“反正按律,我是有郡主府的!”
“以后我就住在我的郡主府里,也不用成天去对着那些个讨厌的柳家人。”
哼哼!
宁舒撇撇嘴,昂首挺胸,那种傲慢的眼神仿佛一只漂亮又霸气的波斯猫,视天下人于无物。
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好日子里去提柳家的破事,便在萧燕飞的肩头蹭了蹭,娇滴滴地问道:“燕燕,我们去马市吧?北城这两天新开了马市,最近可热闹了。”
每年的这个季节,京城都会开马市,大部分是马商从北狄、北境带来的良驹,也有小部分东北马、河东马等。
宁舒亲亲热热地挽起了萧燕飞的手臂,脆声道:“燕燕,你还没去过马市吧?这马市从前都是在城郊的七里坡的,最近幽州的流民太多了,城郊太乱,京兆尹就批准将马市临时搬到了城内。”
“我去年就跟马商定好了一匹小马驹,等了足足一年呢。”
“你陪我去马市买马驹吧!”宁舒的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行啊。”萧燕飞确实从来没去过马市,被她挑起了兴趣,挑眉问,“什么时候去?”
“现在!”小郡主愉快地笑了,挽着萧燕飞的胳膊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她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说是风就是雨,急匆匆地拉着萧燕飞就往外走:“等买好马驹,我请你去洞庭酒楼吃顿好的。”
“洞庭酒楼最近出了一种荷花酒,冰冰凉凉的,可好喝了,还不会醉人。”
说话间,两个女孩子就手挽着手出门了,言笑晏晏。
她们俩坐的是宁舒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马车目标明确地直奔北城。
为了准备小定礼,萧燕飞最近几乎足不出户,隔了这些天再次出门,就发现京城的街道上明显萧条了很多,百姓路人少了,叫卖的小贩货郎也几乎快看不到了。
路上的乞丐则又多了些,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神情呆滞地游荡在街头。
连带整个京城的氛围都有些压抑,明明天上日头璀璨,却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
萧燕飞听外祖父说过,不止是京城的百姓,连那些商家都开始有些恐慌。
她一手挑着窗帘,看着马车外街道上的那一间间铺面,如今多是门庭冷落……
殷家在京城也是有产业的,近日也有负责京城生意的大管事来家里问外祖父要不要先把一些贵重的东西移转出去,免得……免得那伙“白巾军”打到京城来,尤其是他们在京城的钱庄库房里存了不少金银,万一流匪打进京城,十有八九要冲着钱庄来捞银子……
外祖父没答应,说若是有人来兑银子,钱庄拿不出足够的现银,那他们钱庄几十年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
宁舒也凑在萧燕飞的身边望着窗外那一条条萧条的街道,双手扒着窗槛,下巴压在手背上,叹道:“我父王说,最近京城的这些铺子关了两三成了,还有人借着避暑举家南下。”
“咦?怎么连嘉和钱庄都关了……马市不会也不开了吧?”
就在宁舒忧心忡忡的声音中,她们的马车来到了北城。
马市不难找,只要顺着人流的方向过去,就能看到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帐篷、围栏,人群川流不息,人头攒动。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距离马市半条街的地方,两个姑娘就下了马车,手挽着手朝马市步行过去。
马市里头乱糟糟的,熙熙攘攘,周围人声、马声交错着响起,空气中混杂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气味,那是人汗味、马汗味与马粪味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宁舒显然不是第一次逛马市了,很有种闲庭自若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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