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要带着三寸不烂之舌去幽州,说服那伙流匪退兵,还地方安宁,还百姓安乐,让天下人看看你们的义举?”
这些学子们脸色又是一变,其中一人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道:“前方战场又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
“为什么不能去?”萧燕飞含笑道,“朝廷年年都发征兵令,你们怎么就不能入伍、不能为国效力呢?”
学子们哑然无声。
的确,朝廷年年都发征兵令,只不过,他们有功名在身,是可以免除兵役、徭役的。
“怎么?不敢?”萧燕飞在笑,笑容温和如春风,眸光却是又清又冷,锐利得似乎能看透他们的内心。
“不敢就承认啊!”
她的眼神似在说,她知道,他们不敢。
其中几个学子已经被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
他们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有朝一日站在庙堂之高,当然不会去入行伍,这不是自贬其身吗?!
那青衣学子愤愤地拂袖:“妇人之见,不知所谓。”
“几位兄台,为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我们走!”
其他几个学子也都甩袖走人,一副不屑与妇人论长短的样子。
走在最后的蓝衣学子忍不住轻嘲了一句:“几位兄台,咱们莫要为了个小女子坏了心情,依小弟之见,这姑娘不过是看不得萧大姑娘出风头,心生嫉妒罢了。”
“小小女子,不求上进,却只会争那些花团锦绣的东西!”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轻蔑,更有一股子郁郁不得志的怨气。
“争?”
一个似嘲非嘲的女音突地响起,仿佛在这碑林中陡然吹起了一股阴冷的寒风。
一道高挑挺拔的倩影不紧不慢地自一块一人高的石碑后走出。
那是一个身穿辰砂色褙子的年轻少妇,梳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妆容素淡,打扮十分老气,但面容秀美,目光明亮如火。
明芮?萧燕飞眨了眨眼,她何时在那里的?
明芮徐徐地扫视着这些学子,言辞犀利地说道:“科举取士,万中择一。要是不争,你们还不如回家种田。”
“不对,就算种田,那还得争个种子、争片良田,不然空手种什么?!”
“不如躺平饿死好了。”
她轻蔑一笑,冷冰冰的声音似是寒冬那凛冽刺骨的寒风朝这些学子们迎面拂来,刮得他们面皮生疼。
他们的脸色更差了,既有被说穿了心思的窘迫,也有被戳中要害的无力,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不已。
明芮的那些话是说给这些学子听的,可目光却没看他们,似乎这些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幽深的眸光一直深深地望着萧燕飞。
萧燕也在看着明芮。
几步外,这个身姿高挑、眼神明亮如骄阳的年轻女子与方才跟在柳皇后身后那个毫无生气,仿佛假人般的宁王妃完全不一样。
和传闻里那个不敢哭、不敢笑的宁王妃不一样。
和祝嬷嬷口中那个被她彻底驯服的宁王妃不一样。
对方的目光清明,身形笔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飒爽的英气。
眼前这个女子有着无比坚强的灵魂,有着坚定的信念,不会被苦难与挫折轻易压倒。
萧燕飞不由抿唇一笑,露出颊畔浅浅的梨涡,心口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激荡不已。
所有人都被明芮给骗了!
第60章
萧燕飞和明芮彼此对视着,彼此审视着,探究着。
至于那些个学子则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说着“别与妇人一般见识”、“妇人只会胡搅蛮缠”云云的陈腔滥调,灰溜溜地离开了碑林。
碑林中渐渐沉寂了下来,只有她们两人面面相对。
“宁王妃?”萧燕飞笑吟吟地唤了一声。
“我叫明芮。”明芮纠正道,“先父昭武将军明赫,我夫名为韩景煜。”
“我是明家女,是韩景煜的未亡人。”
明芮身姿笔挺,语气中傲气森森,犹如那傲雪凌霜的寒梅,不畏风霜,丰姿俊妍。
宁王名唤唐豫,明芮并没有把宁王当作夫婿,却嫁给了宁王。
明芮满面悲愤地惨然一笑,接着道:“去岁,北境兰山城被北狄大军所围,先父率满城将士驻守兰山城足足一月。后来承恩公柳汌擅自开城门突袭敌军,反而不敌,柳汌率几千残兵弃城而逃,只留先父以区区五千兵马誓死守城。”
“面对几万敌军,先父既没等到援军,也没等到粮草,又苦撑了半月,兰山城终究被攻破。”
“城破之时,先父被敌军砍下头颅,挂于城墙之上;我兄明述死在敌军铁蹄之下,尸首难寻;我夫韩景煜被五马分尸,死无全尸……”
“全军将士力竭而死,满城百姓被屠!”
明芮的嗓音中透着暗哑,胸口隐痛,眼前又浮现父兄如山峦般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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