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方的表情与语气,萧燕飞瞧出来了顾非池的确没误会自己,放心了,眉眼微弯。
萧燕飞也大着胆子凑过去看,下方街道上,两个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吁”地停在了万草堂的大门口。
“两位大人,不知有何指教?”伙计诚惶诚恐地朝那两个锦衣卫迎了上去,笑得有些勉强。
其中一个虬髯胡锦衣卫翻身下了马,强势地问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可有什么受了刀伤的人来看诊,或者来买金疮药的?”
伙计恭敬地答道:“回大人,我们医馆也就今早治了一个被家里的菜刀割伤的小孩,别的就没了。小人昨天也在医馆,肯定没错。”
“这几天不许卖金疮药。”虬髯胡锦衣卫高高在上地吩咐道,“若是有受了刀伤的可疑人士来求诊,立刻上报到官府!否则就是包庇凶徒,一并治罪!”
“听明白没?!”
伙计连连应声,表示“知道”,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走!”
那两个锦衣卫又策马离开了,嚣张的马蹄声沿着街道渐渐远去。
街道上又响起了小贩的吆喝声,热热闹闹。
“退烧了!”利叔忽然激动地喊了起来,“世子爷,国公爷退烧了。”
顾非池连忙走回到榻边,抬手试了试卫国公的额温,面上一喜:“爹,您的烧退了。”
对上儿子欣喜的眼眸,卫国公心头复杂:他有多久没看到这孩子这么高兴了?!
利叔两眼放光,高兴得眼睛都红了。
之前萧燕飞说卫国公一炷香左右就会退烧时语气相当笃定,当时利叔是存疑的。
可现在,利叔再看萧燕飞,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少了质疑,多了敬意。只要她能救国公爷,就是让他把人供起来也行。
哪怕不用体温计,萧燕飞也能看得出卫国公的脸色没之前那么潮红了,他的烧确实退了,而且,他也没有过敏。
不过,卫国公虽然暂时退了烧,却只是因为退烧药起了作用,只有等抗生素起效,肺部的炎症得以控制,他才能真正退烧,逐步康复。
萧燕飞执笔写了一张自制电解质水的方子,叮嘱道:“国公爷,发烧患者大量出汗,可能会导致脱水,所以您除了要多喝水外,还得每天喝上两三杯这种糖盐水。”
“您现在是退了烧,但切不可大意,两个时辰后,等药效过了,估计又会再烧起来。治病也不是一蹴而就,您别担心,也别急躁,记住药千万不可以多吃,是药三分毒,过犹不及。”
“本公记下了。”卫国公颔首应了,利叔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那……”萧燕飞笑盈盈地起身告辞,“国公爷,顾世子,我就先走了。”
“若是国公爷有什么不妥,世子知道该去哪里找我的。”
“我三天后再来给国公爷复诊。”
“我送送萧姑娘。”利叔亲自送萧燕飞下去了。
隔着房门,那“蹬蹬蹬”的下楼声远去。
外面的风从那扇开了一道缝的窗户吹了进来,带来几片从树梢掠来的粉色花瓣。
顾非池又朝下方的街道看了看,目送萧燕飞离开,随即就将窗户合拢,严丝合缝。
他转过身,给卫国公递了杯温水,轻声道:“爹,您要睡一会儿吗?”
卫国公一口气饮下了一杯温水,最后怔怔地看着自己拿着空杯子的右手,表情有些复杂。
他已经连续烧了好些天,起初太医开的药还有用,到后来,哪怕吃再多的药,他的烧也一直降不下去。
可现在,他竟然退烧了?!
高烧时,他身子乏力,头晕头痛,而现在,他的头不晕了,手也明显比之前有力气了。
难道,那个小姑娘真的能治好他呢?
卫国公如死水般的心荡起些许涟漪,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能不死,他当然不想死。
他若是死了,儿子在这世上就真的孤立无援,只有这孩子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他不能让儿子一个人扛着!
他不忍心,更舍不得……
卫国公提起了一股劲,满是老茧的手捏紧了空杯子,沉声问道:“阿池,子渊那边,你可安顿好了?”
谢无端,字子渊。
他是卫国公看着长大的,连表字“子渊”也是卫国公所取。
“爹,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顾非池给他掖了掖被角,“子渊会好起来的。”
卫国公闭了闭眼,眼眶微红,透着难掩的悲痛:“谢家几代忠良,你谢伯父竟落了个如此下场。”
谢以默出身将门,十八岁中了武状元,此后便为大景朝征战沙场。
他运筹帷幄,用兵善出奇策,在过去二十几年间,先后参与大小战事数百次,无一败绩,打得北狄人十年不敢来犯,从此名震天下。北境百姓全都感念谢以默的恩德,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其立了长生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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