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倌见有客人来看马,就不急着将马牵进马厩了,只笑着招呼道:“娘子要买马吗?看看这匹吧,这可是来自康国的战马种,齿龄三岁,健壮威武,跑起来连风都赶不上,买回去不管是骑乘还是拉车,都是最最好的。”
贺砺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匹马,耳朵转动,前蹄刨地,时不时的还翻唇露牙。那匹马已经十分焦躁不安了。
周氏见孟允棠似乎很喜欢这匹马,就问马倌:“此马价值几何?”
马倌道:“只需八万钱。”
“啊?怎么这般贵?”周氏还未说话,孟允棠便质疑起来。
她阿爷来往西市乘坐的那匹青鬃马已经算不错的了,买回来时也才花了四万五千钱而已。
马倌忙道:“不算贵啦,这可是纯正的康国战马种,你看看它这骨架子,这腿,一般的马哪有这么好的骨相。而且小娘子你从前头走到这里,一眼便相中了它,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你得相信自己的眼光。”
孟允棠迟疑地收回摸马的手,道:“我再想想吧。”八万,太贵了。她就想买一匹小矮马代步而已,实在没必要花这么多的钱。
可是这匹马真的长得好好看,就像马倌说的,她一眼就相中了它,这也是一种缘分……
她心里犹豫不决,不知不觉走到了马屁股后面,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一把钳住她的上臂将她往后面一拽一放。
孟允棠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风从枝头摘落的叶,惊恐地完全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侧着身子跌在地上,手还摁到了地上的马粪里。
这突来的变故让周氏等人都惊呆了,近旁的人也都望了过来。
贺砺看着跌在地上的孟允棠,悄悄攥紧了刚刚拉过她胳膊的手。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用力。
戚阔从鹿闻笙肩后探出个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孟允棠,不解地问鹿闻笙:“什么情况?阿郎为何突然欺负个小娘子?有仇?”
“不懂就不要乱说!”鹿闻笙烦恼地伸手把他的头从自己肩上推下去。
戚阔瞪眼:“你懂你说啊!”
孟允棠从摔倒那一瞬间的害怕和惊慌中回过神来,觉得疼倒没多疼,只是左手摁在了马粪里,这可把她恶心坏了。
她气急了,坐起身就开始找罪魁祸首,要骂人,头一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身着墨绿色圆领袍的男人。
他像棵树一样站在那儿,垂眸看着她。
这次他离得近,没穿盔甲,孟允棠看得很清楚。他五官都长开了,比起少年时的鲜妍张扬,更多了几分桀骜和冷峻,看起来比少年时更不好惹了,光是被他这样冷冰冰地盯着,她都有种想要遁地而逃的冲动。
她怯懦地垂下睫毛,一副无力反抗所以逆来顺受的模样。
周围的人都在探头探脑,贺砺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了。
“娘子!”穗安和禾善跑过来将孟允棠扶起来。
周氏也急匆匆走到近前,看了看孟允棠,又看看带着两名扈从扬长而去的贺砺,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问孟允棠:“摔疼了没?”
孟允棠摇摇头。
周氏心下稍安,吩咐奴仆去找马倌要水来给孟允棠洗手。
出了这个岔子,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人又都在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孟允棠也没心思看马了,和周氏出了马行,坐车回家。
马车上,孟允棠闷闷不乐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周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孟允棠眼眶红红地抬起脸来。
周氏低声道:“别怕,没事了。”
孟允棠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嗡着鼻子道:“他小时候欺负我,也不过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从没跟我动过手。阿娘,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恨我?”
对于贺砺方才的举动,周氏也不是很能理解。
她思虑着道:“他若真的恨你,要报复你,甚至是打压咱们家,都很容易。这大庭广众之下将你拽得摔一跤……过于儿戏不说,也有失他的风度。若说这是报复,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亦不知。”周氏将孟允棠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犹豫着道:“若你实在害怕,要不……”
孟允棠明白她的未竟之语,她坐直身子,望着周氏道:“把真相告诉他吗?我不敢。张家既然敢冒领了功劳还这般嚣张,当年帮着收殓尸骨的那些乞丐和浮浪儿,只怕早就被他们处置了,我手里并无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我做的。看如今这情况,贺六郎若是不信我,我岂不是自取其辱?”
周氏想了想,叹口气道:“你说得有理,那这件事就先不提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允棠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贺砺带着鹿闻笙和戚阔从东市出来,回到卫国公府乌头门前,对两人道:“你们自去平康坊玩吧,账记在公府账上,让他们月底派人上门来拿即可。”说罢策马进了公府外院。
戚阔挠头,问鹿闻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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