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在北方拿命拚杀已经叫檀棣提心吊胆,谁料这个平时最省心的长子又给他来这么一出,檀棣生平头一次给了檀依一巴掌,身上掉的那点肥膘,就是跟檀依上火上的。
“有心了,阿奴得知后定承厚谊。”卫觎不疏不淡道,“还是要养好伤,不然她也会担心。”
檀依隐觉大司马的话里有古怪,对方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檀家与阿缨再亲厚
,也需应对得宜——或许正因太过亲厚,所以惹了他的眼?
可檀依又一想,卫观白堂堂三军主帅,将来更可能执掌九五,是器量万钧的人物,应不至于此。
三吴檀氏的少东家是七窍玲珑心,想了一瞬,还是解释道:
“大司马万莫误会,从前檀依年轻不懂事,其实早已与阿妹说开了心结,我如今待她……只有兄妹手足之情。”
“不必多心。”卫觎还是那副镇沉神情,昂藏阔步,脚底有风雷,“她心有天下,惦念的人也多,事也多。”
檀依诧然看了大司马一眼,不再接口。徐寔在后低首讪讪然,满地去找主公遗落的酸味。
一时众人去各处安顿,只剩下卫崔嵬的马车悠悠前行,最终在止车门外停下。
徐寔搀扶老令公下车,看了眼主公的冷漠之色,无声回避几步。
这父子二人一道沿着御道向前走,奇的是人子走在前方,做父亲的反而亦步亦趋跟随在后,只能望见眼前年轻人的项背。
不过今日卫崔嵬脸上也没了百般小心的赔笑讨好,背着双手板住脸孔,样子阴晴莫定。
卫崔嵬的住所暂时安置在劭晖阁,阁楼三重,黛瓦飞檐,种有松槿如盖,他与徐寔议事便是在这里。
父子俩之间不曾交流一言,却默契地走进殿阁中。
卫崔嵬将门一掩,第一句话不是商讨南北局势,而是沉声问:
“你对阿缨怎么回事?”
卫觎神色中没有意外,或者说老头子知不知道此事都无关紧要,他原也没想遮掩。
卫觎转身直视卫崔嵬:“我要娶她。”
卫崔嵬喉咙一噎,心道好小子,想要上扬的嘴角竭力压住,才勉强保持住自己几分威信,蓦地道:“跪下。”
卫觎目光一硬,生冷地对上卫崔嵬的视线。
僵持片刻,他解下外袍随意向旁一甩,露出袍下铠甲,单膝面南而跪。
他跪的不是卫崔嵬,他的母亲、阿姊,阿奴的阿父、阿母,坟茔皆在南边。
“卫观白,若你母亲,胞姊,你素姊,你三哥皆在世,你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句话吗?”卫崔嵬声沉似水。
“我巴不得他们转死还生。”卫觎撩起眼皮子挑衅地注视卫崔嵬,“那样我可以亲自在他们面前请命,请他们成全我陪伴照顾阿奴一生的心愿。谁不同意,我使出百般办法也会说服他同意,只要阿奴甘愿嫁我,我娶定了她。”
卫崔嵬鲜少听儿子说这么多话,怔忡一刹后,他蓦然弯起一双眼睛,贴着笑脸抚掌去扶年轻的儿郎,“哎呀,我是怕你心志不定,欺负了缨丫头。吾儿这样说,为父便放心了,快起快起,地上凉不凉?”
卫觎躲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
卫崔嵬讪讪地轻搓掌心,“话说回来,你是要奔三十的人了,缨丫头正当韶年,你可不兴——”
“我二十七。”卫觎皱眉打断他,声气不怎么好。
卫崔嵬一顿,也没明白这二十七和三十之间有啥大区别,点头附和着,“是,是,二十七也老大不小了,旁的事,我没资格说话,但让缨丫头没名没分跟着你,断然不行。”
卫觎嫌他啰唣,一缕不耐烦的恹懒浮出眉宇,抬眼漫淡打量殿中的格局,“是呵,跟她这么久,我没名没分。”
卫崔嵬木呆呆地张着嘴,都没在第一时间理解明白,满脸茫然。
卫觎用光了与他闲话家常的耐心,抬指捏眉,按住心中泛滥的思念与空落,问道:“建康动向如何?听闻是李蕴接应你出城的。”
“哦……王氏围府,多亏了长公主殿下。”谈起正事,卫崔嵬笑色一改,将自己离城前南朝京城的情况告诉儿子。
“皇帝沉屙,太子文
弱,蜀王与丞相分庭摄政。顾楚泽劝南朝君臣迁都北上,以正统名份压製你,惜满朝文武无一人敢。”
他轻叹一声,“哎,老顾,他一生贞骨凌霜,我劝不了他北上,他反让我劝你……”
然而劝什么呢,卫崔嵬看得明白,该规劝的是这座风雨飘摇的江山,腐朽自利的世家,而不是他扫荡北胡,澄清宇内的儿子。
若将来青史上,将他卫崔嵬之子书作纂晋之贼,他愿竭力将此名声担去一半。
若天下昭昭眼目有望共睹卫觎为开盛世之明主,他也不吝惜老骥筋力,愿为小儿辈叩洪钟,伐雷鼓,以助音响。
“南北辗转千里,路不好走。”
卫觎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因卫婉之死向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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