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者是一膀阔腰粗,面相朴实的男子,脸上挨了几记乌青,一口乡音明显:“乌龙与手拜见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救济恩德。”
簪缨马不停蹄,扫过一眼,眸色清绝:“昨夜形势使然,众位莫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马已入城,绝尘不染,唯余一缕暗香飘远。
乌龙与手起身怔怔望着那道清影,呢喃道:“岂敢……女郎救小人全家于水火,小人愿效死力……”
簪缨在驿馆前一下马,便将双手随意背在身后。
白狼安然跟随在侧。
进了大门,早有掌事与将领迎候,询问她安好。
簪缨一一回说无事,经过一间偏房外,却见傅则安神色急切地站在台阶上,一见她就道:“你怎能去和杀人不眨眼的兵痞碰面!可受伤没有?”
簪缨眉心轻扬。
她想了想,才明白那种恍惚感从何而来。
——自与傅氏决裂后,她已有好久没听到傅则安用这种兄长作派的语调跟自己说话了。
傅则安急是真急,还想上前来查看她一番,奈何被两个兵卫看得紧,行动受限,走不过来。
簪缨不理他,径回室内。
不一时,杜掌柜也从阙楼回来了,一进门便眼泪涟涟,连道后怕。簪缨同样耐着眉眼安抚。
沈阶落了一步在后头,望着那张被一袭窄瘦黑衣映衬的清俊雪靥,目光掠过女郎背在身后的手。
再抬眼,视线恰与簪缨交错。
后者目光明亮如珠,微微摇头,又轻道了句:“后夜子时。”
沈阶便垂了眸,咽下堵在喉头的关切,帮着劝了杜掌柜几句,将人劝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簪缨原地定了两息,这才轻轻咬住唇,唤出春堇,将微微发颤的两手从背后拿出。
“小娘子!”
春堇一见簪缨的手腕上和掌心里,那几道子刺目的血痕伤口,几乎惊叫起来。
先前收缰驭马时情形紧急, 簪缨将马缰缠在自己腕子上,也不记得用了多大力气,才勉强没让自己摔下马背。
当时粗糙的麻索在皮肉上扯过, 簪缨隻感觉一片火辣辣的烫,高度紧张之下, 反而不知疼。
这会儿放松下来,始有豆大的冷汗从簪缨额角渗出。
“莫声张。”她动了下粉白的唇角, 对春堇道,“皮肉伤, 姊姊帮我上些药便好了。”
簪缨看出龙莽是个崇尚强者之人, 自己虽不强, 也不能让人小觑去。
所幸这一手震住了他,说服龙莽愿意出手合作。
簪缨唤来狼, 暂且没法抚摸它,便呢声轻道:“都是你的功劳。”
说到底,她还是仗了小舅舅的势。
不过,谁让他是自己人呢, 不就是给她狐假虎威的?
春堇见小娘子一脸平和淡定,不由想起那日小娘子目睹了死人坑,回来后连续吐了三日, 少食多梦, 却也是像今日这般,不许她告诉旁人,不诉一声苦。
春堇不由得眼眶发酸, 连忙低下头, 默默剪开小娘子束紧的袖口, 给她血肉模糊的伤口清洗上药。
龙莽带人围蒙城不成, 偃旗而去。
谁知消停了两天,在第三日子夜,乞活大军忽然卷土重来。
蒙城因前一次守备成功,正是警惕松懈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乞活军势如破竹,破城而入。
消息很快传到了寿阳刺史府。
刘樟早已在等待这一天,战报一来,他见上头写道,乞活贼攻破城池后,胆大包天占据了蒙城,剿俘官兵,宜昌公主更是生死不知。
这位豫州刺史的心情又是忐忑又是兴奋,面上斥一声“无耻匪类”,即刻下达指令,着令距离蒙城不远的灵璧将军孙坤,带兵剿匪。
却说那孙坤世代为将种门庭,坐镇于灵璧,养兵蓄锐,也是一方军阀。
他与蒙城的樊卓一向不对付,只是碍于其家世,往常奈何不得。
此前猝闻樊卓死讯,孙坤已觉惊奇,待接到刺史手令,孙坤看后啼笑皆非:“一群匪类,平常做些蟊贼勾当也罢了,竟敢公然占据城池,挟持公主,为非做歹,眼里还有圣上天子,还有我孙某人吗?!”
灵璧大营中的军师岳鹏有些疑虑,从旁提醒:“将军向与樊氏龃龉,刺史却让将军去剿匪,会否有何不妥?”
孙坤自负一笑,“能有何不妥?放眼阳平郡,除了本将军帐下精兵,何来勇锐之师,除了孙某,何人敢与那群悍匪掰掰手腕?不过是樊卓一死,刺史无能人可用,也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
他志得意满,即刻命人去探听蒙城虚实。
探子回报说:乞活贼霸占蒙城后在城内横行无忌,花天酒地,一片污糟。
孙坤轻蔑一笑,心道到底是匪,此时他们骤得富贵,正是松驰挥霍之时,必无防备。立即点兵向蒙城进发,拟欲一逞英豪。
此时的蒙城,确实如灵璧探子所见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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