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勾动地火,却又生生以冰雪浇灭,长此以往,最能销魂磨煞一人。
“我知大将军心里苦,”徐寔声音微颤,残忍道,“然大将军尚有宏图未展,前路从急,为人为己,都真的不能了……”
卫觎随着他的话音,眸中的神采寸寸寂灭下去。
他无法说出口,每次与簪缨在一起,他心底既踏实快活又忍耐压抑,可为了那一份别人给不了他的欢喜,他愿意用成倍的折磨去换;
他也不知该向谁问一句,他只是想在力还能及之时,多看一看她,多陪一陪她,半分雷池不越,半点非分不求,只是如此,也不行吗?
良夜沉寂。
最终,卫觎隻萧索地道了句:“随我去巡营。”
都督府中,亲卫大晚上的带人来更换浴桶。
簪缨听见动静才回念,眼下已是沐浴就寝的时辰了。
她于是要了热水,去湢室洗去一身风尘。
春堇出发前在行囊里备了许多香膏藻豆、风干花瓣等物,就是怕在外仓促,不好寻到小娘子用惯的沐品。那花瓣的香气甜雅却不浓烈,浮在水面上轻漾,鲜媚妍丽。
簪缨喜欢,便多泡了一阵。
这时候,浴室的木门吱呀一声响,春堇还以为是阿芜进来送衣,转头却不见人影。
再低头,却是小娘子一同带出京城的那头白狼晃晃悠悠进来了,仿佛回到了故地,熟门熟路,踱到浴桶旁,就地蹲踞仰望簪缨。
春堇跟着小娘子,渐渐也不怕这头体型庞大眸子冷峻的兽物了,见它凝望小娘子的模样过于专注,一动不动的,还从未见过狼这样看人洗澡,女子心性,不由玩笑道:
“小娘子,白狼怎的偷看你?”
温汤蒸得簪缨的面庞腻雪浮霞,系挽的厚密黑发堆坠在两鬓,如两片潮湿绿云,眉梢眼尾之间的一片嫩白肌肤,也被氤氲出赩赩红晕。翦瞳含水,妩媚横生。
她对上狼的视线,也笑了。
她哪里怕它看。
反而是一腔沉隐心事,被这茸滚滚的白团儿给驱散了,簪缨从新刨的木桶内探出一隻玉雪纤臂,晶莹的水珠还在其上,便去摸白狼的头毛。
一把娇嗓也似被水泡得腻软了,“你乖。”
狼任她摸,簪缨又习惯地将指尖探进白狼口中,学小舅舅的样子轻磨那颗断齿。
对外凶猛的头狼眯眸受用,有水珠从簪缨臂上滚落,顺着手滴到它唇舌。白狼全不嫌弃,舌面一卷,微微粗糙的触感便刮过簪缨指腹。
簪缨呀地一声,缩回手。
春堇忙问:“可是咬着了?”
“它怎会咬我?”簪缨抿唇,“与我闹着玩呢,痒得很。”
她的体质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了,在热水中浸泡得肌肤粉透,亦不觉体虚晕眩。待沐浴毕,春堇为她擦拭干净身体,取来一条縠纹绡纱的白色单褙。
簪缨穿了,领狼入室。
任氏怕小娘子头回出门,住得不惯,也过到正院来帮手。卫觎内室的卧具都已换过,女儿家讲究些,阿芜又在上头加铺了一层苏梅粉的锦褥。
任娘子里里外外瞧过,无甚不妥,便对簪缨说她就住在隔壁,若有事情便唤她。
簪缨笑应一声,保证自己不会择席,叫任姊姊放心。
然而熄灯歇下后,簪缨闭起眼,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生铁气味。
不熏重,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簪缨在枕上翻来覆去半晌,后知后觉那是谁的味道,刹那脸热。
……他那么霸气一个人,哪怕衾褥都换了,经年累月留下的男子雄浑气息,也明明白白昭示着谁才是此屋主人。
簪缨隻觉纱帐之内变得闷热起来。
她伸手拨开帷帐一角,辗转反侧,仍是难眠,不由轻轻唤道:“狼。”
就窝在床边脚踏上的白狼在黑暗中一竖耳朵,扭头望向帐中,一对幽绿瞳眸在夜色中格外寒峻,却是温驯地掉了个身,将长尾轻轻扫至榻沿边。
簪缨便伸手握住,手心里一片暖烘烘的触觉,渐渐困意来袭。
少女阖上眼皮,囫囵个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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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卫觎也不曾回来用朝食,簪缨知他事忙,洗漱更衣后独自用了饭。
不一时,沈阶捏着一纸薄信踏阶而上,在敞开的门扉外止步,春堇禀报进来。
簪缨昨夜睡得虽晚,却是神采焕然,看见他道:“阿玉进来,昨晚睡得可还习惯?”
沈阶神色微顿,听女郎的语气,浑似主人家口吻。
不是旁人关怀她睡得习不习惯,而是她居将军府正堂,问旁人休息如何。
“还好,多谢女郎挂问。”他道了一声,进门递出手中的信件,“才得到的消息,京城那边今日朝会上,卫老先生自荐入省台,皇上应允,卫老先生便出任了自傅骁流放后,一直空缺的中书令一职。顾沅顾公同日上朝,皇帝任命其为太傅,顾公不曾推辞。”
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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