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底下,手里握着壶柄,将第一泡茶水倒进公道杯,然后倒掉,往茶壶里添第二遍水。
他看过来,朝她招手,似乎叫她过去。
李羡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段时间没见他在家吃饭了。
这几天她很忙,日夜颠倒,他没有报告行踪的习惯,虽然同住一室,两人几乎不会打照面。
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视线微茫,李羡抬头,发现下雪了,她蜷了蜷沾满泥泞的手指,问路过的楼叔,“孟先生留下来吃晚餐吗?”
楼叔礼貌回答:“孟先生稍后就走,晚餐请太太自便。”
李羡眉头微皱,又往那里看了一眼,恰好孟恪看过来,雪粒茫茫飘下来,视线变得不清晰。
刚才翻楼叔的本子,她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礼物是送给女人的,比如丝巾、香水和宝石,还有些吃的,比如鱼胶和鱼子酱。
她问:“楼叔,这些都是给谁的?”
楼叔说:“给太太你的。”
李羡有点意外,又不十分意外,红楼梦里王熙凤好像也会收很多礼物,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里了。可她不是王熙凤,没有管理贾府的手腕和权力。
看出她的疑惑,楼叔解释,“大部分人都知道你跟孟先生新婚,讨好你就能讨好他。”
楼叔四五十岁的模样,戴着圆框眼睛,身位长者,却很自然地说出了孟先生这三个字。
孟恪这人身上有种从不讨好别人的气质,却又很招别人的讨好,甚至可以让别人爱屋及乌。
至于李羡自己,此前沈夏有天不经意说你知道吗羡羡,你有点讨好型人格。她大惊失色,想想确实是这样。她改不了这习惯,只能尽量让自己舒服。
胡思乱想结束,李羡朝他点了点头,回身一屁股坐下,挥起小铲子。
她不打算过来,孟恪表情淡淡的,并不在意。
“现棠打算种点东西。”楼白解释。
孟恪颔首,放下公道杯,将手腕搭扶手上,视线遥遥落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孟恪:“种什么?”
楼白:“有几种鲜花和水果,她把种子弄混了,所以不太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也要种啊。”
“正好闲着。”
“这个年纪是闲不住。”
女人坐在空地的小土墩上,长发随意扎成马尾,身上是穿了好几年的鹅黄色针织衫和褪色牛仔裤,裤腿沾了点泥巴,与身后不远处那株黄雀梅一样,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小巧秀气。
司机等了半天不见藤椅上的人起身,他走近了,看着不再飘热气的杯子,“孟先生?”
孟恪放下茶杯,擦手起身,吩咐道:“下雪了,给她拿件外套。”
楼白应声。
李羡忙活半天,将种子全部种下去,袖口沾满泥巴,她甩了甩手,发觉手指冻僵,几乎没知觉了。
“快进屋暖暖。”陈平将一件羊绒毯子披她身上,扶着人往楼里走。
李羡弯腰捡种子包装袋和自己的小铲子,边走边跺脚,“好冷好冷。”
陈平给她煮了一壶橘子皮姜茶,暖暖地捧在手里,她笑吟吟,“谢谢陈姐。”
陈平笑说:“都是先生嘱咐的。”
陈平希望主人夫妇和睦,李羡知道这心思,笑了笑,只当羞赧。她小口喝着热腾腾的姜茶,抬头望出去,窗外雪花变得细密了,铺天盖地织成一张鹅绒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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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上雾蒙蒙,前几天新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银装素裹。
汽车车轮碾过柏油路上融雪洇湿的痕迹,树梢轻颤,积雪滑落。
车停下来,司机下车,将车门拉开,孟恪从躬身后座走下来,望了眼这间小洋楼。
进门时正巧遇见厨娘拎着菜篮子进厨房,看见他,“孟先生回来了。”
孟恪颔首。
早就等在一边的陈平迎上来,倒了杯热水,接过楼叔手里的外套,挂起来,问孟恪:“还不到七点,您要不要回楼上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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