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床榻上,顾诚因声音有些沙哑,却莫名的少了些从前的冰冷。
“不要。”林温温一听他声音,又带了哭腔,小声道,“我害怕。”
顾诚因问她,“怕什么?”
林温温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我怕这是做梦,待明日醒来……顾表兄还是没有回来……”
屋内倏然静下,昏暗的房间内,顾诚因的眼前似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不是梦,是真的。”他深深吸气,与她轻道,“回去吧,明日再来。”
她一步三回头,脚步声越来越远。
流景院又陷入了熟悉的静默,可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是他的心不够静了。
默了片刻,顾诚因问青才,“她是如何知道我不见的?”
青才在看到顾诚因的那一刹那,也落了眼泪,这会儿好不容易将心绪平静,一想起这两月发生的事,他还是蓦地红了眼眶,抬袖抹了把泪,将事情一一道出。
“那日要交解状,我左右等不到郎君,实在没办法,才去了凌云院。”若是从前,青才还会害怕顾诚因埋怨他,如今,埋怨便埋怨吧,只要他人好端端回来,比什么都强。
“三娘子万分焦急,想着不论如何不要耽误郎君的春闱,便让我伪装成郎君,去吏部交解状。”
“三娘子知道我害怕,便雇了马车亲自将我送到朱雀门外。”
“事成后,三娘子脱下自己的玉镯,要我拿了以后离开上京,我没有那样做,我要寻郎君,且也不能留三娘子一人面对这些……”
回想起那日景象,青才还是会感到紧张与后怕,他将纱布系好,在衣服上抹掉手心冷汗,深深吸气,继续说着。
“只隔了一日,三娘子便病倒了,郎君离开多久,她便病了多久,可即便如此,三娘子每日还是会让珍珠来问我,郎君可否归来……”
青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顾诚因一直沉默不语。
晚风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屋内瞬时暗下,青才要起身点灯,沉默许久的顾诚因终于出声,“不必点灯,你继续说。”
青才没有问缘由,重新坐下。这样也好,毕竟他不想让郎君再看到他抹泪的模样。
有哪个大男人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落泪。
青才说至深夜才离开,床榻上的顾诚因久久未能合眼。
今日与牛单分开前,牛单曾问他,“未能参加这届春闱可会遗憾?”
那时顾诚因还不知,自己的解状已被交过,早在望烟楼时就已经释然,他当时只道:“再等两年便是。”
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同,再过两年兴许可以让他沉淀更多,春闱便更有把握,所以,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然此刻,想到再过半年林温温便要及笄,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顾诚因的出现,打开了林温温的心结,她整个人豁然开朗。第二日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恢复了红润,只饿得久了,胃口还是寻不回来,只用了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冯氏已经欣喜万分,说等她再养几日,便带她去庙里拜拜,林温温谎称头疼,冯氏也不再啰嗦,合了门让她休息,便回了前院。
冯氏一走,林温温立即下床更衣,简单洗漱一番,带着珍珠溜到流景院。
顾诚因床边,有位八字胡郎中,这是今晨天刚擦亮,珍珠便从府外请来的。
林温温赶到时,郎中已经写好药方,青才正要送他出府,林温温请郎中留步,问他顾诚因的情况。
郎中见过珍珠,知道林温温才是请他之人,便与他诚实道:“屋中那郎君,除了手臂上的伤需要多加注意,他身上并无其他要紧的伤势,只他体内有余毒未清,再加上体虚气亏,这段时间定要好生休养,喝那清毒的汤药。”
又是受伤,又是中毒,还体虚气亏。
想到顾诚因可能遭受的种种痛苦,林温温又红了眼眶,她谢过郎中,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才走进屋中。
屋里,顾诚因正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见她进来,便将书合上,朝她点头,“三娘子。”
床边搁着一张圆凳,林温温挪步上前,顺势坐下,她抿唇半晌,最后还是朝珍珠挥手,让她在外面候着。
林温温从进屋到现在,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顾诚因,这会儿只剩他们二人,原本想要问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只在袖中不住掐手指。
“谢谢。”
是顾诚因先开的口。
林温温顿了一下,头垂得更低,瓮声瓮气道:“我怕府上郎中嘴不严实,将表兄的事说予旁人,所以就自作主张,请了外面的郎中……”
她以为顾诚因是在说请郎中的事。
顾诚因道:“郎中的事要谢,交解状的事……更该谢。”
那是她不顾自身安危,甚至压住了林府的声誉,做出来的事,如何能不让顾诚因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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