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屋内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大概率还是不成的,要是一个药有这么大风险,就算做出来也没有人敢真的给这么多病人用。三皇子不信邪,自己又找陈大夫问了一遍,陈大夫支支吾吾没能给出个答案来。
而今日已经到了同王家约定好的时间,王老爷子怕夜长梦多,早早就派管事找过来,现在就在外面等着。
顾淮安原先也不抱有太多的希望,只多了些失望。就算失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他平复好心情之后,还是起身准备换身衣服之后就跟着王家的人离开。
姜若也是才醒,身上还裹着厚重的披风,在他要离开时无意识地拉着男人的手。
“怎么了?”顾淮安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嘴唇张张合合,想说他们已经努力这么久,为什么不再继续等等?她知道的,世子爷分明也不情愿和王家坐在一起谈判的。
可她看着男人熬了两个通宵之后,眼里充斥的红血丝,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顾淮安似是有所察觉,摸了摸女子因为睡醒而显得有些乱的头发,只说:“等我回来。”
王家为了这次的会谈做足了准备,王老爷子甚至没有带上任何人,只身赶往早前就准备好的一座水榭。
水榭临近湖边,旁边并没有种植花草树木,就孤零零一个的亭子,视野十分开阔,这也就杜绝了任何人偷听的可能。
这边显然是经常约人来会谈,亭子里布置精美奢华。旁边放置着木质屏风,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和水风,两旁摆放着了置物柜,中间只有一张由百年树根雕刻而成的茶桌。茶桌雕刻的是山中一景,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木雕上百兽的灵动,足见价格不菲。
王老爷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拿着面前描花汝瓷斟茶,见到顾淮安过来稳稳将茶水放在对面,笑着说:“世子爷可真是一位大忙人,约您出来很不容易。”
“这几日找上门的人确实不少,一时抽不出空。真要是说起来,也是托了王家的福气。”顾淮安伸出手。
他的手极为好看,修长白净,背面浮着一层青色的经脉。哪怕不是在阳光之下,仍旧美得像是由暖玉直接雕刻而成,随意放置在茶桌上时,竟分不清哪件更像是工艺品。
只见他随意屈起手指,在白净的茶盏上轻敲两下,没有半分想喝的意思。
王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就有一点挂不住。
两家原本就没什么交情,甚至还处于对立面,就差斗个你死我活。
王老爷子就没有再绕弯子,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药方可以给,不仅如此王家还可以提供药材。
“王家不是我一个人,不算上旁支,族人也有几千。外面人都说我王家如何如何风光,实际上这么多人都是要张嘴吃饭的,不得不帮忙安排些出路,说到底也是为了讨生活。
你想要的我都知道,我也想全力配合。可要从这些人手中将活命的田地拿出来,这些人就真的敢玩命,哪怕我是族长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些百姓就不是在讨生活?”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人生来就是不同的,说的不好听些,从出生起就分出了高低贵贱。”
王老爷子双手放在拐杖的龙头上,哪怕是保养的很好,整张脸也不可避免的留下岁月的痕迹,在木质屏风落下的阴影中显得阴阴沉沉。
他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想否认,想说那些文人的天下大义。可这不是那些文人捏造出来的理想世界,而是现实。在现实中,往往是抱节者死,利己者生,谁能愿意舍生求死?你来扬州,当真就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若是你愿意高抬贵手,不仅眼下的问题能够迎刃而解,到了圣上面前有个交代。就是千金美婢,只要你想,王家都可以悉数奉上。安王世子,你意下如何?”
顾淮安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茶杯的边缘来回转动。他看向对面耄耋之年的老人,上挑的凤眼充斥着厌恶与轻视,就像是在看什么污秽一般。
总有人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残忍与伪善,企图污蔑所有人下水来安慰自己岌岌可危的良知,才能理直气壮在害了别人之后说上一声“大家都是如此”。
可真的是这样吗?
哪怕不说圣人言论以及贤人之举,就说揭开江南丑恶一角的蒋侍郎和蜷缩在扬州多年仍旧肯站出来的施大人。他们远远算不上什么圣人,也有自私的一面,苟求安全和荣华。可在面临抉择时,哪怕知道危险他们遵循自己的内心,来换取扬州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零星可能。
正是有千千万这样的人,才能构建如今的是太平。
这些王老爷子不懂吗,他太懂了。
顾淮安便不想在这件事上做无意义的争论,开门见山道:“你的底线是什么?”
王老爷子也看出点什么,耷拉的眼皮子上抬,露出浑浊的眼睛,“田亩我能拿出一半来,王家的人,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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