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并蒂阁角落一张方桌旁,等待期间,用炭笔一笔一划在小本本上写字。这件事,当然是要偷偷地做,不可以让阿筝察觉,这是她的小秘密。
对街,杀生堂,赫连筝气定神闲坐在柜台后看书,腰背板正,仍由门外那些家伙探头探脑,造势嘛,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为了塑造一个良好的正面形象,赫连筝手捧古今第一善书《太上感应篇》,眉峰微拢,表情严肃,看得十分认真。
得让现在的酆都知道,此杀生非彼杀生,赫连筝不是从前的杀生,不切人鞭,也不切鬼鞭,性情非常平和,知书达礼、虚怀若谷、谦谦君子、幽默风趣、善解人意、助人为乐……
总之,集万千优秀品质于一身。
不多时,左右护法听闻消息,急急忙忙赶来,却见店中没有一名客人,顿时有些着恼。
右护法指责她有损幽鬼一族颜面,左护法则委婉表示,这些都是杀生曾经珍藏的宝贝,这么多年,哪怕再穷困潦倒,他们也没有想过售卖祭司藏品。
两个老家伙在铺子里又叫又跳,店里聘了一只打杂的五方小鬼,那小鬼机灵,当即捧来热茶,请二位护法入座。
左护法倒还好说话,右护法是个老迂腐,急脾气,仍是喋喋不休。
赫连筝都懒得抬头看他们,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不相信,二位护法当真没有对这些藏品动过念头,扶摇殿里的珠子,你们可没少抠。藏品为什么还在,说忠诚未免有些荒唐可笑,你们不过是担心我回到鬼界后问责,只是出于对我的畏惧。”
“这是我的东西,如何处置是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她搁下经文,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两口沫,笑道:“两位护法,说到底也只是护法,提出的意见可供参考,但怎么拿主意,是我的事。切记,做臣子的,要懂得分寸,莫要失了规矩,僭越了。”
“想必,两位已经调查过我在人间界的家世背景,赫连氏涤天宗,曾有家臣近百名,后来却一个不剩,你们猜这是为什么?”
她眼尾、嘴角勾起的弧度,与当年的杀生分毫不差,气质却已大变。
如果说,千年前的杀生是一只逮人就咬的疯狗,千年后的赫连筝就是一条阴鸷的毒蛇,裹着温良谦和的皮,其下獠牙淬满毒液。
谁沾上,就是死。
左右护法垂下眼帘,一时大气也不敢出。
赫连筝再次拾起经卷,面上冰雪消融,笑若春风,“瞧你们吓得,看,本座如今已经是改恶向善了。莫怕,随意就好。”
静默许久,左护法赔笑道:“我们当然是支持祭司大人所有决定,可这铺子也开张好一阵子了,却不见一位客人……咱们,是不是还得想想办法。”
“急什么。”
赫连筝下巴往门口送送,左右护法扭头一看,门前搁了块木牌,上书:明日开售。
左右护法不解,齐声道:“为何是明日?”
赫连筝举目望向对街的并蒂阁。
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蛇鞭酒的功效差不多试出来了,小石妖正忙活着。
——“我拿到的是‘针尖’,起初啊没什么感觉,谁知我去了姐妹房里,瞧见她坐在镜前梳头,忽然就觉得她眉清目秀,我心痒痒啊,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拿到‘手指’的,便是‘针尖’所说的那位姐妹了。
——“她来了我房里,亲了我一口,平日里我们两个有些互相不待见的,却忽然在那瞬间看对了眼,剩下的事嘛,就顺理成章了……晶晶啊,快来感谢恩人,不是今天这事,我还一直无法察觉对你的心意呢……”
还有拿到‘门栓’的,是名男子,他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性格十分腼腆,他不好意思大声公之于众,与那石妖小声附耳。
小石妖也用手臂遮挡着,记录下他的感受。
之后还有‘藤长’和‘婴臂’等等,小石妖许多字不会写,还请龟公来帮忙,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记录完毕。
随后,小石妖带着本本回到杀生堂,赫连筝翻阅过记录后,将鞭酒分为四大类:养生滋补、浅尝辄止、干柴烈火和生死有命。
前面三个倒是还好理解,左护法道:“何谓生死有命呢?”
赫连筝一挑眉:“你说呢?”
这个小石妖知道,楼里的龟公跟她解释过,“就是马上疯!”
赫连筝微诧:“你还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那当然啦!”小石妖洋洋得意。
赫连筝想了想,大笔一挥,又在正堂挂了幅字:适可而止,切莫贪多。
之后就关铺子打烊,回家睡觉。
只等并蒂阁消息传出去,明日来,赚个盆满钵满。
路上,小石妖说起段明殊那事,赫连筝却毫不意外,“果然如我所料。”
段明殊从小就喜欢当她跟屁虫,却不想两人姻缘路都如此相似,赫连筝当即决定修书一封,将段小堡主请到鬼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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