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围拢在他身边的影卫,几乎要将他围得密不透风;他看到那个垂眸看他的灵者……唯独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人。
———那似乎只是他头脑发昏时所诞生出来的一点幻象。
楚尧觉得更疲惫了,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划过脸颊、脖颈、没入到衣领中:“阁下先回去吧,扶乩……日后再议。”
那个生得容貌雌雄莫辨,气质却清绝的灵者没有因为他的轻慢而露出不渝,也没有因为这次定好的事情虎头蛇尾结束而愤怒,他似乎真的像是见不得民间疾苦才出现的神灵化身,不会因为世人待他好而欢欣,坏而怨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尧,茶色的眼睛平静而温和:“好。”
他说完后就转身离开,那几个挤在废墟边缘的、看起来像是他侍从的男女看到他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似乎是很担忧他危险的样子。
于是他便笑着对那几个人说了些话,几人相携着离开,在彻底离开这片废墟前,那个灵者转过头看向楚尧,隔得有些远,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晰,但楚尧有一瞬间恍惚,那个灵者的眼睛,清透得恍如琥珀。
“陛下?”吴大伴的声音拉回了楚尧的思绪,楚尧收回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废墟方向———那一角小小的玉料早已不知没入了哪个角落。
“回去吧。”他眼里流出怅然,“是我偏执了。”
在楚国,拥有看卜天象、扶乩问神之能的人被统称为灵者,听闻千星城有神灵化身,并且声名愈盛直达楚宫后,楚尧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心动。
所以他将这位藏于山野的灵者招到楚宫,却因为种种原因和顾虑,一直冷待了数月之久。
但这位灵者似乎并不在意。
他和这位灵者只见过寥寥数面,但每次见面,楚尧便时常生出错觉———那个神灵化身的夸大传言,或许有几分道理。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
时间似乎真的会冲淡一切,明明当时知晓真相时是那么的恨,可随着鹤台倾塌,只剩焦黑残垣后,他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念。
十几年的岁月,他已经和他恨的那个人命运相牵,他甚至做不到遗忘。他对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心软生出了唾弃,却又无法控制。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空让这些回忆侵占大脑。频繁的情绪起伏让他隐隐有种预感,他体内刚刚被清除不久的余毒,怕是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楚尧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忽然再次变换———明明此时已是冬季,楚国甚至飘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眼前的画面却变成了盛夏。
他闻到荷池那边飘来的花香,听到聒噪的蝉鸣,看到热烈的阳光穿过层层树荫,落到宫道上,他看到穿着轻薄的夏季衣裳的宫娥与侍从们来来往往……
楚尧用力地摇了摇头,眼前那无比真实的画面忽然粉碎,露出了一片荒凉的冬日。
刚刚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陛下———”
“阿尧———”
他又听到吴大伴的声音,却隐隐约约与另一道声音重合。
楚尧缓慢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脑袋像成了浆糊,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他不知道眼前的异状是否有那群人的手笔。声音像从喉咙中溢出来,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说:“回去。”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欺骗他了。
他看到草长莺飞的春日,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看到落英缤纷的秋季,看到茫茫一片的白雪……每一个季节里,好像都藏着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隔得又近又远,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五感都跟随着视线的改变而改变,于是楚尧闭上眼睛:“吴大伴,你扶着我走。”
既然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会通过视觉来欺骗人的大脑,那他就选择不看、不闻、不听。
视线消失,眼前陷入黑暗,楚尧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他好像踩到了春草初发的地面,踩到了有些裂纹的石板,踩到了雨后略带泥泞的土地……
真实和虚幻的两种感觉在他心头不断撕扯,一阵阵难受涌上心间,那是快将人逼疯的痛觉———他快要走不动了。
扶着他的那只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楚尧腿上没有力量,只能徒然地向一旁栽倒,他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胳膊肘擦掉了一大块皮,血从受伤的地方涌出,顷刻间便染湿了衣料。
很疼。
这是意识传达给他的第一个词语。
楚尧因为这样突发的情况睁开了眼睛,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眼前再次出现了真实的、荒凉的冬日,但只是一瞬,那景象便消失了,换成了一个热烈的深秋。
意识好像被压着沉往更深的方向,楚尧眼神越来越恍惚,现实和虚幻的概念渐渐在他心头消失,眼前出现的一切,便是现实。
他看到有人逆着光,踩着满地如火的枫叶,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半蹲下来,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黑色的发丝被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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