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郑静姝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她拍了拍阿英的背,举动里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昌黎郡那边鼠疫才刚刚平息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子虚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那十五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孩子特有的无赖,“哥哥要是不回来陪我过花灯节,我就不理他了!”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昌黎郡那边要处理多久?”郑静姝承诺道,“如果十五子虚不回来,那我陪你去过花灯节,好不好?”
阿英如坠冰窟。
出事了,哥哥一定出事了!
走前哥哥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陪她过花灯节的!当时她问:“要是花灯节前瘟疫解决不呢?”
“怎么可能?”那时哥哥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麦芽糖,“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过言?”
眼眶有点点刺,阿英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闷闷地回了一句:“……好。”
郑静姝本就是抽空回来确认阿英的情况和书院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一个时辰后便离开了。
在郑静姝离开后,阿英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突然从椅子上跳下,直奔宋兰亭的小院。
“笃笃———”
小院的院门被扣响,过了一会儿,阿英顺利见到了宋兰亭。
“找我是要问子虚的事吗?”宋兰亭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给她倒了杯水,水柱慢慢倾泻到茶壶里,阿英盯着那弘水柱,剧烈的心跳慢慢平稳。她抬头看了看宋兰亭,宋兰亭面色虽比平时憔悴些许,但脸上仍然带着清雅的笑,是无懈可击的模样。
“掌院的手伤了吗?”阿英突然问。
给她倒水的那双手,掌心有浅浅的、结了痂的伤痕,手侧有青紫,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显眼。
“前几天不小心伤到的。”迎着她关心的眼神,宋兰亭道,“没什么大碍。”
“子虚在昌黎郡那边有不少事要做,忙得厉害。”宋兰亭从案几上抽了一封信递给她,“忙到报平安都只有寥寥一句。”
阿英接过那张信纸展开,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安置病患,事务繁多,平安勿念。
她认真看了好几遍,是哥哥的字迹,那纸也与平时昌黎郡那边寄过来的质地一样。
阿英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难道是她想多了?
“若有子虚的信件,不会瞒着你。”宋兰亭笑着指了指案几上另一堆堆叠着的文稿,“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你若是闲着无趣,燕溪知下午会到书院来,让他带着你玩。”
阿英攥紧了手里的信纸,乖乖点了点头:“多谢掌院。”
她从宋兰亭的小院离开,轻飘飘的信纸莫名有种沉甸甸的错觉,明明一切都没有问题,哥哥也是平安的,她该感到高兴的,但她的心总像是飘在空中,安定不下来。
掌院双手上的伤痕总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那分明……是自己的指甲掐出来的伤痕。
在送走阿英后,宋兰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拨开案几上那堆文稿最面上的几张字帖图画,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状纸,或者说,一叠罪证———里面详细记载了瘟疫爆发的原因,以及直接或间接促成了瘟疫蔓延的官员名单,其中被写在首位的名字,便是刘衡,即昌黎郡郡守。
这张纸上详细记载了刘衡生平经历:
刘衡父亲被族长之子在一次醉酒之后失手推入河中溺亡,求告无门反而得罪宗族,故而寡母幼子倍受欺凌,族人抢夺他家田地,地痞流氓常常找茬,他的母亲为了替他博一个生路,自焚而死,此举震慑了刘氏宗族,宗族恐惧羞愧之下,接手了他的衣食住行,并供他读书,他少时发誓若有机会为官作宰,必会奉公守法,造福一方。
刘衡在读书之上颇有天赋,少时成名,初入官场也确实是个清明廉洁的好官,但随着岁月变迁,他在宦海沉浮间磨去了初心,化为了浊流的一份子。对瘟疫隐瞒不报,致使大量百姓染疫死亡,究其原因不过是贪权,他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将事情压下,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权势,可惜瘟疫不同其他,处理不慎以至惨剧蔓延。
———这是明面上的、挑不出任何错来的调查结果,无论是谁看了,都只能唏嘘,叹世间造化弄人,感慨初心难永,悲哀清官难得。
除了这份明面上的调查外,暗地里还有另一份截然不同寥寥数语的验查:
刘衡少急智,人聪颖,其母唐氏受族人威逼,几次险死,得刘衡安排,假死脱身定居韩国长垣关,后燕韩之战爆发,长垣关破,其母被燕人击之,亡于关中,尸骸难敛。
若只看明面结果,便是为官者欲壑难填最终酿出大祸,但若是看了暗地,这场瘟疫究竟如何,便值得深思了。
宋兰亭忍不住想,若是当时去了昌黎郡的人不是子虚,若是刘衡没有被他当即立断地控制下来……那么以刘衡明面上的官声而言,只要他能在百姓绝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拿出一线希望,百姓就将化为他手中最可怕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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