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有不是那么累的锻炼康复课,在贺光徊体力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折腾”到贺光徊筋疲力竭。
病退后无所适从的空虚一下子就被这些很慢但排满了的日程填满,他能一觉睡到天亮。
博士、老师这些身份抽离出来,贺光徊发现自己也没那么难适应自己仅仅只是病人这个身份。
遍地的重症患者,他仅仅只是丧失行动能力和食欲低下,看起来就不是那么严重。
当所有的病人家属都在含着眼泪学会松开病人的手时,汪如芸就不觉得儿子连上下床都要别人扶着是一件天塌的大事。
心态一旦发生改变,那过去很多看起来严重到全家要吵一架的事情现在就变得不值一提。
清晨陪着贺光徊出门散步的时候汪如芸会指着街边的小吃摊问他:“这人多,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小光你想吃点嚒?”
她还是会用纸巾把桌子和凳子擦得锃光瓦亮才把贺光徊推到桌前,还是会捡着看起来不是那么“地沟油”的给贺光徊买。
但比起以前听见贺光徊吃的是路边摊就要生气来说,已经好很多。甚至在贺光徊吃了三个小笼包后还会欣慰地夸贺光徊几句。
陪着贺光徊复建也差不多,贺光徊能撑着助行器站起来那天汪如芸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贺求真不知道要干什么,回市里好几天,错过了这一盛大场面。汪如芸在电话里和他反复讲,讲得贺光徊不好意思耳尖红透。
当初考年级第二父母板着脸问:“这次物理不该这么低的,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会仅仅是能撑着东西站稳就换来一晚上不停歇的夸奖,贺光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快一周,贺求真终于回来。
恰好贺光徊也锻炼完被汪如芸推着回房间。
他今天撑着助行器往前面蹭出去了一点点,进步大,体力消耗也大。锻炼完双手抖个不停,两条胳膊一点劲儿都没有,酸疼扯着后脊,整个人都弓着腰瘫坐在轮椅上。
贺求真心疼地顺顺贺光徊全是汗的头发,将他抱上床。
合上门,贺光徊听见母亲小声问父亲:“事情办好了吗?怎么去那么久?不就是送点钱的事儿嚒?”
父亲压低了声音回答:“都是定期哪有你去了人家就取给你的?”
贺求真扯扯汪如芸的袖子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膏是能祛疤的?”
“怎么了?”汪如芸关切地问:“你哪儿受伤了?严重吗?”
贺求真摆摆手,忙解释:“不是我,是小秦。”
他噤了声,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朝里面看了一眼。房间里贺光徊睡得安静,脸上的红晕退下,整张脸苍白又虚弱。
他关上门,拉着妻子走远了一点,说话声就变得朦胧模糊。
“我昨天去给小秦送钱,看见他胳膊上全是疤。”贺求真抬起手臂比划着,“烟头烫的、还有咬的,密密麻麻一大片。”
汪如芸吓得叫了声,很快被丈夫捂住嘴,用眼神示意她别吵醒里头正熟睡的贺光徊。
过了好一会,确定汪如芸不会再这么一惊一乍,也确定贺光徊没醒贺求真才松开手。
“儿子住院这段时间弄的,那段时间……”他轻轻叹了声,随后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咱俩造的孽。你别说漏嘴,小秦这几个月衣服都没敢在咱儿子面前换。他才刚好点,别给小秦添乱。”
汪如芸自己捂着嘴止不住地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到了吃饭时间贺光徊还是起不来,好在病房里有小桌板,他能靠在床上解决晚饭。
做饭时汪如芸就发现贺光徊今天乖得离谱,问他想吃什么竟然不挑食了,说做什么他都吃。
以为那会是他还没睡醒乱说的,没想到是真乖。
端到桌上的饭菜贺光徊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
唯独一点不好,就是手抖得厉害,一勺米饭能抖出去半勺。
汪如芸还是不怎么能接受有人把食物弄撒在床上,看起来实在不像话。
她试探着抿唇问贺光徊:“是不是下午锻炼太累了?要不妈妈喂你。”
贺光徊低着头,无限地把身体靠近小桌板。
“我能自己吃。”不知道是米饭含在嘴里不好说话还是真累了,汪如芸没太听得真切,恍惚间竟然觉得孩子在哽咽。
这顿晚饭贺光徊吃了很多很多,是来到康养中心那么长时间里他吃得最多的一顿。小半碗米饭,还有一大块蒸肉饼和很多蔬菜他全都吃完了。
一下子吃那么多,贺光徊肠胃受不了。
胃疼得厉害,八点多就说自己困了要睡觉。
半夜贺求真习惯性起来去看贺光徊,帮他换暖脚的热水袋时发现贺光徊缩成一团。
给他暖脚的热水袋被他踢到床尾,一点保暖作用都没起到。
给贺光徊重新换号暖水袋塞到他脚边,贺光徊被激得动了一下,胃部更加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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