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中原王驱使。”
幽幽帐中,少年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裴泽在回光返照中给儿子留下遗言。
【向……碎金……称……臣。】
天下大势,中原王已不可挡。
定西,向她称臣。
内耗
裴家姐弟分家, 以秦岭为界,赵景文和裴莲夫妻拿到了京兆府、同州、邠州和大半个岐州。
面积不算大,却是秦岭北部少有的盆地, 也是产粮之地。
裴定西带走了最精锐的八千房州军是个遗憾, 但赵景文手里如今也接收了近三万的兵力。
裴泽身死, 裴家军兵变,关中的地头蛇们自然想借机翻身。
尤其李家,本来已经向裴泽臣服, 甚至把嫡女都许配给了裴定西联姻。如今裴定西跑了,他家根在关中, 自然不可能跑, 可关中却落入了赵景文的手里。
赵景文这个年过得,是红色的。
首先是接收的裴家军里有将领得知裴定西带着严、邓、孙三人投了中原王,有数名将领不告而辞。一人分裂自立,三人跑去找裴定西。
加起来折腾走了两千余人。
同时, 关中世家动乱。
这些事一起发生,赵景文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深知自己若不能应付过去,可能会失去关中。
他毫不留情, 铁腕镇压了含李家在内的几家,灭了一姓,杀了李家的家主。
李家从前只知道裴泽的这个女婿长袖善舞, 不想他铁血起来如此心狠手辣, 在他手里狠狠地吃了苦头。
终究现在的李家, 只是陇西李氏的后裔, 而不是陇西李氏。
因大魏实行科举几百年了, 早就打破了古时门阀世家林立的局面。世间有世家, 但再无可动摇国运的门阀世家。
且如今,掌兵者为尊。
家主换了人。李家再次臣服,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卑微得多。手中的几千兵,都被赵景文打散了,收编了。
为表忠心,把曾经许配给裴定西的嫡女献给了赵景文做妾。
裴莲大为快慰。
赵景文却并不开心。
说起来,如今他才是真正的当家做主,头上既无妻主,也无岳父了。这种情形不知道过去梦到过多少次,可真的实现了的时候,却开心不起来。
他总是梦到叶碎金。
有时候半夜睁开眼,眼前都还是她矗立于千军万马之前的模样。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身后数不清的旌旗飘摇,长长的矛尖闪着寒光。
刀鞘和盔甲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帐子里。
让他彻夜难眠。
他曾经的妻子,现在是王。
当他在夜半三更寂静之时正视这个事的时候,便会觉得喘不上气来。
白日里,他盯着舆图,愈看愈是心惊。
舆图上似乎都能看见中原王亮出獠牙和利爪,扑向四方。
如今,在江北,她的东边已经靖平。
北边,她抵着燕云十六州,除非她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想法,否则向北已经到头了。
且晋国最后二王都在河东道,可想而知,她下一步,必定西进。
以她现在的势头,击败二王,收复河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或早或晚罢了。
一旦河东落入她手,则关中就暴露在了她的利爪之下。
从前,赵景文是裴泽女婿,他上头还有裴泽,要考虑的是怎么在裴泽手下争取权利和权力,再往上的事,还有裴泽顶着。
如今他上头没人了,要自己扛起来。
赵景文愈看舆图,愈有一种面对庞然巨兽的感觉。
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内心中的某处,知道自己犯了错,一个无法挽回的错。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把精力放在无用的情绪上。以往这方法都有效,能让他很快地专注于眼前和未来,而不是过去。
唯独这一次,收效甚微。
他很想找人谈一谈,聊一聊。
然而这种内心软弱,当然不能对下属说。
妻子裴莲,如今志得意满,一副天下我有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她身上承着裴泽的血脉,可以凝聚三万裴家军,赵景文连跟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新收的李家小姐,原本是打算过了年及笄了嫁给裴定西的,不料逢此大变。不仅祖父死了,自己还被家族献祭给了赵景文做妾,还没及笄就抬过来了。
原也是高贵嫡女,预订好的裴家少主夫人,未来的裴家军的女主人,结果掉落至此,年纪小想不开,一直郁郁。
若在从前,赵景文自然能哄得小姑娘开怀。可现在的形势,赵景文没那个心情陪她长大。
赵景文如今自己当家做主,却常觉孤独。
手握四州,却找不到人说心里话。
回想起从前在叶家堡,夫妻夜话,谈论的都是丁防、训练、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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