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劳作养懒人,但不养闲人。
“怎么样,烧退了吗?”来人是和赵红英关系很好的隔壁屋知青柴瑞云。
赵红英摇摇头,双眉紧锁满面愁绪,“一直都在烧。程营长弄来的药也没剩几粒了,我担心……”
莞宁可能熬不过去。
柴瑞云神情担忧,“要不,送莞宁去大医院吧。”
赵红英也有这种念头,但是,“大队长向来觉得咱们知青麻烦,可能不想帮这个忙。”
前几天送莞宁回来,大队长气呼呼的,指责知青不服从组织安排,看那样子在心里又添了一笔账。
“这个药能托程营长再弄来吗?”柴瑞云碰了碰顾莞宁的额头,不像之前那样滚烫,但依旧比常人温度高。
赵红英叹一声气,“明天上工我去问一问。”
“问什么问?你当程营长是观音菩萨还是你爹你哥啊,西药有多贵你不知道?我看顾莞宁就是个短命鬼,这么多天还没好也没几天活了,这就是不服从组织安排的下场!”
刘晓玲又来说风凉话。
跟她同出同进的知青郑妙琴拉一下刘晓玲,“晓玲,别那么说。”
刘晓玲温声道:“小琴你就是心地太善良,顾莞宁不上工吃的粮食比咱们上工的还多,每天一个鸡蛋雷打不动,旧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这是资本主义大小姐做派!”
刘晓玲站起来,打开屋门,站在门口高声喊道:
“她是海市来的大小姐,她不做工也有饭吃,但是咱们不一样,咱们少了她那份粮食能饿死!”
赵红英一下就急了,“刘晓玲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郑妙琴三天两头生病请假大家都没说过什么,凭什么莞宁病的连炕都下不了还得去上工?”
柴瑞云也说,“吃个鸡蛋就叫资本主义大小姐做派了,那有本事你别吃鸡蛋,你叫大家也别吃鸡蛋。”
刘晓玲冷笑一声,在院子里喊:“大家都过来看看,顾莞宁不上工吃白食!顾莞宁顾知青不服从组织安排去河边,落水生病那是她活该!凭什么要我们养着她?”
其他屋的知青陆续来到院子里。
不想让事情闹大,有知青就劝道:“顾知青病了,大家多体谅体谅。”
有人不服,“我体谅她谁体谅我,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能一天一个鸡蛋,我连饭都吃不饱。”
赵红英气得脸色涨红,胸膛不断起伏,环视院里一圈的知青。他们神情漠然,仿佛眼里只有那一个鸡蛋,全然不管朝夕相处的同志的死活。
赵红英心间涌上无助和迷茫,莞宁只病了不到半个月大家就这样的态度。他日换成自己,是不是一样属于被抛弃的那个?
她当成家人的同志,有朝一日只会把自己当累赘。
春寒料峭,赵红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顶直直浇下,心口像破了个大洞呼呼漏风。
早在刘晓玲把门摔在墙上那一刻,顾莞宁就清醒过来。此时忍不住裹着军大衣艰难起身。
柴瑞云连忙上前扶着她,“你还病着就别动了。”
顾莞宁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不碍事。”
见顾莞宁醒来,院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快步到宿舍门口,“莞宁你醒了,好些了吗?”
顾莞宁瞥他一眼,这位男同志叫徐文理,是来自京市的知青。落水那天她被送回来,徐文理就在其中。
“多谢徐大哥关心,好多了。”顾莞宁脸色惨白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郑妙琴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一圈,低垂着头不甘地咬紧下唇。
大开的房门涌进寒风,顾莞宁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我刚来前进大队,还没怎么上工,手里没有工分也没有粮食,多亏大家不计较养了我这么长时间。”
看着顾莞宁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院里许多知青羞愧地低下头,他们刚才的表现可不叫不计较。
赵红英坐到炕沿上,又给顾莞宁裹了一层被子,“病还没好就敢起来,不要命了!”
喉咙泛痒,顾莞宁咳嗽起来就没完。
听在知青们的耳朵里,这才知道顾莞宁的病情没有半点作假,她可能真的不大好了,而不是装病为了逃避劳动。
“顾知青你好好养病,大家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有什么事先把病养好再说。”
“顾知青,抱歉。刚才我……我以为你是装病……”
毕竟知青院里就有两个前车之鉴,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人下意识朝刘晓玲和郑妙琴看过去。
郑妙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刘晓玲凶狠地朝那人瞪回去,破口大骂:“你才装病!你全家都装病!”
“你们都被顾莞宁那副狐狸精样给骗了!她就是想白吃不干!”
顾莞宁重重咳嗽一声,忽然笑了:“说来,我还得感谢刘知青。”
刘晓玲狐疑地望着顾莞宁,“谢我?”她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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