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以为自己幸运极了——家境不错,对义体排异反应小,可以免费植入一揽子义体,简直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
直到她发现,父母有时会在黑诊所“进货”。
那是她这辈子破过的最轻松的案子。
她把手铐丢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说:“体面一些,不要让我动手,可以吗?”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手铐。
“咔嚓”一声。
她在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亲人了。
有时候,谢黎会忍不住想,在这里,每天都有以各种理由逍遥法外的人——每个人都恶贯满盈,每个人都不能罪有应得,为什么她不能对自己的爹妈网开一面呢?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配合呢?
他们明明可以指责她,嘲讽她,以养育之恩绑架她。
然而,他们却选择配合她,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小孩子的警匪游戏。
这些年,谢黎一直试图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修故意提问,她可能已经忘了。
回到公寓以后,她一边洗澡,一边陷入沉思。
究竟是哪个动作出了问题,让修察觉到了她父母的存在?
谢黎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
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
屿城郊外,森林公园。
晚上九点钟。
森林公园中央,有一座由白砖砌成的观景塔,站在最高处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
不巧的是,今日有沙尘暴,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漫天黄沙。
黄沙遮天蔽日,连“光污染”都得退居第二——霓虹灯、广告牌、霓虹灯尽数被沙尘吞没。
修站在观景塔之上,两手插在裤兜里,姿态优雅,望向前方土黄色的城市。
“克雷格”僵立在一旁,双目无神,面无表情。
像是想到了什么,修笑了起来:“本想杀死她,一不小心把她放跑了——你觉得她有趣吗?”
“克雷格”没有说话。
修似乎也不指望它会发表高见,轻声细语地继续说道:“我觉得她很有趣。”
他眼中带着轻柔却残忍的笑意:“你看看,她在这座城市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想当个好警察,但除了吸引一群地痞流-氓,把自己爸妈送入大牢,扶老奶奶过马路,似乎并没有实现这一目标。”说着,他似乎有些遗憾,“——唔,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句话呢?”
可能因为这么愚蠢的人太少了,他不想那么快弄坏她,还想再逗逗她。
不过,他的兴致一向来得快去得快。
没办法,这座城市有趣的事物实在太多了。她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乐子。
等他们再次见面,应该就是他对她失去兴趣的时候了。
在那之前,他会先送她一份见面礼。
想到这里,修转过身,看向“克雷格”,轻轻打了个响指。
“克雷格”仍然面无表情,全身却像被抽去筋骨一般,迅速瘫倒在地,化为一张轻薄的人皮,眼洞、鼻孔、嘴巴融化般塌陷下去,暴露出一对血淋淋的眼珠。
无数根蛛丝似的东西,从他的身上剥离出来,飘浮在半空中。
那是菌丝。
他的一部分。
修注视着半空中的菌丝,沉吟几秒钟,对着某个地方扬了扬下巴:“去吧。”
希望她喜欢这份见面礼。
·
早上七点钟,谢黎准时醒来。
她很少赖床,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到点就醒。
她一边刷牙,一边翻看手机里的消息,却意外发现了上司未接来电——上司和她相反,上班十次有九次都要她帮忙打卡,为此甚至没有给打卡机更新换代,这次却破天荒六点钟给她打了个电话。
谢黎回拨过去:“喂,什么事。”
“来警局。”上级的声音,“布朗太太的狗跑丢了,十万块那只。”
谢黎:“……这是巡警的事情。我是探员,主要负责刑事侦查。”
“是吗?我现在宣布你负责狗事侦查。”上级冷冷道,“给我过来!”
这就是在屿城当警察的弊端,得大清早去马路上找一条十万块的宠物狗。
谢黎嘴角微抽,挂断电话,漱干净一嘴泡沫,随便找了一件夹克套在身上,拿上皮卡钥匙,出门了。
一上午过去,她终于在堆满垃圾的公园角落,找到了那条宠物狗。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雪纳瑞犬,平时像个毛茸茸、圆润润的雪球,餐餐都是营养均衡的有机肉蔬,此刻却灰头土脸地蜷缩在垃圾堆旁边,咬住一个零食袋不松口。 谢黎不是第一次找它了,走过去,十分轻松地把它抱了起来,扯下它口中的塑料袋一看。
好家伙,名字叫真香肉干,但配料表上除了诱食剂,没有一点肉。
“诱食剂的味道比山珍海味更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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