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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明日手术的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樊贵民和女兽医哈斯站在改造后的产房门外,想到明天林雪君就要做手术,既期待又紧张。
希望一旦重燃,人们就再也没办法坦然地接受‘不可能’。
他们都渴望林雪君能创造奇迹,打开患鹿的头,拯救它们的生命,令这个凄风苦雨的小部落重回平顺生活的轨道。
“林雪君同志呢?”哈斯转头寻找。
樊贵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红松,林雪君正蹲在松树边的雪堆前,与一名小童讲话。
哈斯和樊贵民虽然跟林雪君道了歉,林同志也表示算了,但她对其他人态度亲切,便也显出对他们的冷淡。
两个人心里不是滋味,总想着如何弥补下。
哈斯跟樊贵民对望了几眼,樊贵民忽然站起身跑去跟部落里的妇女要了个盆,自己去兜了一盆雪,煮了一盆温热水。
哈斯不敢置信地看他,他面色虽然不好看,却叹气道:“这次我们实在做得不对,如果不是林同志,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尾。实在是……做什么事去报恩道歉都不丢人。”
说罢,他端着热水盆便走向林雪君。
在对方抬头望过来时,樊贵民将热水盆放在了林雪君面前,别扭但真诚地道:
“林同志,森林里冷,你跑前跑后地忙活,冻着对身体不好。泡泡脚,整个人能从内里暖和过来。”
说着,他指了指林雪君后面的撮罗子,示意她进去一边泡脚一边暖和。
“!”林雪君不敢置信地看樊贵民,她小时候记忆最深的一个广告场面就是小男孩给母亲端洗脚水展示孝心……
别说在外面了,她就是在家里也没条件天天泡脚,更没享受过别人给自己端洗脚水。
大家都是同志,就算对方犯了错,这在这个时代也太怪了。
林雪君忙拒绝,樊贵民脸上发窘,一声不吭地将水盆端进了撮罗子,望着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要渴望得到她更心平气和的原谅和友谊,但窘得说不出口。
终于只叹口气,转身便走了。
林雪君望着他走到哈斯兽医跟前,垂头丧气地撑树背影,抿了抿唇,转头对小男孩朝克道:“我们进去一起泡泡脚怎么样?”
9岁的朝克是林雪君进营地前偶遇的背柴男孩,他还没等开口说什么,就被林雪君拉进了撮罗子里。
阿木古楞望着撮罗子合上的门帘,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默默感叹:照顾人原来还可以这样做?泡脚超舒服的,这倒是个好办法……
……
撮罗子里,朝克坐在一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再看看林雪君已经放进盆里的干净脚,有些发窘地不愿意。
林雪君笑着拍拍他膝盖,示意他快点,他这才红着脸将脚放进去。
不一会儿工夫,又一个小女孩好奇地拉开门帘探头往里看,也被林雪君拉住了一起泡脚。
三人围着个小热水盆,三双脚凑在一起,都泡得红红的。
小女孩从没单独泡过脚,抱着肩膀暖得一激灵一激灵的,舒服得哇哇直叫,格外可爱。
朝克捏着个已经干瘪的松树塔,低头对着它抠来抠去。他清瘦的脸上红彤彤的,是反复被风吹皴留下的痕迹。
“……母亲被葬在树上。”朝克转头看向林雪君,继续两人刚才的话题:“一棵大松树。”
“冬天后生的病吗?”林雪君问。
“嗯。母亲穿的一件火红的狍皮袄子,被孤零零丢在森林里,不能回营盘了。之后驯鹿就生病了,有人说母亲的死是部落灾难的开始,他们说是我阿爸做了不好的事,才招来的灾难。”朝克转头看向林雪君,“他们都说你能阻止这场灾难。你知道原因吗?真的是我阿爸的错吗?他虽然不爱讲话,但他既不喝酒,也不会打我们和阿妈。他教我打猎,割鹿茸时鹿从不会哭,阿妈说是因为阿爸总会把刀磨得薄薄的,他最懂得怎样让驯鹿不那么疼。”
“……”林雪君伸手扶正朝克的帽子,认真道:“你的阿爸是个好人,大家只是太害怕了,才会乱说话。等驯鹿的病好了,他们就不会再说你阿爸有问题了。”
“真的吗?生病的驯鹿会好吗?”朝克搓了搓手里干瘪的松树塔:“恰斯也会好吗?”
“恰斯是你的驯鹿的名字吗?”林雪君问。
“是那只脑袋里长虫子的小驯鹿,白色的。”朝克抓了一把雪,“恰斯是它的名字。”
恰斯,白雪的意思,与纯白色的小驯鹿很搭。
“恰斯今年才出生,它出生起身体就不太好,总是生病,每次都能挺过来。”朝克望着林雪君的眼睛一瞬不瞬,“它也会好吗?”
“会的。”林雪君笑着朝他点点头。
三个人直把水泡得温了,这才擦脚穿鞋出屋。
朝克将洗澡水泼到撮罗子后面,转头发现林雪君正仰头看笔直红杉的树冠,他便也随着她的目光去打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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