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立刻坐直了身体,扶了扶鹰钩鼻上演的眼镜,直白地以「上天赐予的神迹」为话题,对着司玉大夸特夸。
司玉点头应着,只是说谢谢,其他的时候,都看着大腿上被抓得起了褶皱的餐布。
餐桌的一侧,是用半人高的花台做成的围墙,望出去就能看见漂亮的地中海。
“喝一杯。”
司玉回过神来,怔愣地看着休斯递来的酒杯。
冰镇的香槟杯很快就有了细密的水珠,水珠一点点汇聚着,就快要落到对方皱巴巴的手指上。
而等待它等待的主人,也正在等待着一个人。
司玉转头看向沈确,沈确没有看他。
只是一杯酒而已,哥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带着花香,并不难喝,只是司玉很久没喝过。
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圣诞节。
沈确提前给佣人放了假,沈宅里只有他们和十米高的圣诞树下。
他们在树下,拆着为对方准备的圣诞礼物。说好的只送十份,但沈确还是多给他多买了。
沈确戴着圣诞帽,双手捧着脸,撑在盘腿的膝盖上,笑着说:“因为很想看你惊喜的样子。”
类似的话,沈确说过很多,其中就包括——“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喝酒的样子。”
所以,司玉在公共场合喝的每一杯酒,都被沈确的助理提前用气泡水或果汁更换过。
所以,这次的酒才会这么苦涩。
香槟是苦的、红葡萄酒是苦的、白葡萄酒也是苦的,他们在被司玉接过的那一刻,在沈确漠不关心的眼神中变得苦涩。
一定,哥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司玉无条件地信任沈确。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在众人开怀大笑的瞩目下,仿佛又变成了15岁的自己。
时间随着海浪,一点点游走着,司玉终于不再每次拿起酒杯,都要望向沈确却获得一个失望的答案。
可是——
司玉看着休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浑身一僵,立刻抬头看着对面的沈确。
沈确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肩膀,移向自己的双眼。
「我不想」
司玉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知道,沈确一定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看着沈确,看着沈确别开眼,和身旁的女伴亲昵说笑。
「哥」
他看着沈确,看着沈确勾动女伴发丝的手顿住,可是,沈确没有回头。
酒过三巡。
司玉的不作为,终于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
休斯拿起餐巾,好奇地询问司玉的眼泪从何而来,擦拭时,还不忘用手指,刮过他泪痕流经的脸颊。
沈确教过他如何判断一个人的眼神和动作,但也告诉了他,“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海风好冷。
冷得司玉无法分辩,自己是被休斯吓得不敢动弹,还是被沈确。
“哥……”
司玉只是张开了嘴唇,喉管却没有打开,呼喊沈确的声音是那么小。
所以,他才没有听见。
司玉告诉自己。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沈确明明救过他这么多次,被被难缠追求者堵在走廊时、被困在酒局无法脱身时……
沈确都会像在复活节那天一样,掀开幕帘,双眼带笑地走到自己身边,说,别怕。
司玉再也忍不住,低头哭泣起来。
他现在真的很害怕。
餐桌上的人都好似慌了神,急忙用不同口音的英文,向司玉询问。
只有沈确没有动,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玉。
休斯好似真的关切,进一步搂住了司玉的肩,手想要再次碰上脸颊——
司玉推开了他。
-
风又刮得大了些。
司玉走在路上,怎么也没法止住眼泪。
他的影子被路灯一点点向后拖去,一路拖到沈确的脚边。
沈确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只是踩着司玉移动的影子,慢慢走着。
回到房间,司玉立刻跌坐到床边,甚至连扑到床上哭一场的力气都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雨落了下来,混着海风拍打在床尾的玻璃窗。
隐隐地,有蓝光在窗外闪过,劈在司玉脸上,就像毫不吝啬施暴的刽子手。
“司玉。”
司玉扭过头,看向站在卧室门口的沈确。
他站的位置太暗,司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会原谅你的……”
话才刚说出口几个字,司玉的声音就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沈确一定是来道歉的。
“无论你说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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