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恰好是一个周末,陶砚瓦的堂叔伯兄弟金熙贤从韩国来到北京。两人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一起,恰象是分别太久太久的亲人,其实他们就是分别太久太久的亲人。
当晚,陶砚瓦特意让同村的张忠翰安排了一桌饭。张忠翰在北京做白酒生意,给各大单位供应茅台。这几年奢风日重,茅台酒供不应求,价格飞涨,近来已飙升至每瓶千元以上,酒店里甚至按两三千元来结账。逢年过节,茅台酒还到处脱销,一瓶难求。于是市面上假酒泛滥,以至于人们认为在酒店里要的就没一瓶是真的。但市面上假酒越泛滥,张忠翰这种代理商的买卖越发好做,赚钱更多。只茅台一项,就足以使张忠翰盆满钵满。
张忠翰安排,肯定喝茅台。这晚陶砚瓦特意让儿子陶家柳也过来陪。儿子从不喝酒,只是有一次回老家过年,在市里跟6军老战友们聚会,摆了两桌,儿子和那一桌的叔叔大爷们拗不过,就一手端着杯子,一手举着老白干瓶子喝起来。结果那桌在座的都喝倒了,儿子若无其事,还来砚瓦这桌敬酒。陶砚瓦问他,他说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该喝的都喝了。
这晚气氛热烈,自在情理之中。金熙贤终于找见了陶村陶家人,不免激动万分,连干几杯,早就上了脸。喝到动情处,金熙贤让人找来纸笔,低头写起来。陶砚瓦看时,原来竟是一首汉诗:
弟兄白发依依里,父祖青山历历边。
待到槿花花发日,鸭江春水理归船。
陶砚瓦看这诗工整合律,但又感觉不象是国人笔墨,就猜度是韩国什么古圣先贤遗作。果然,他们说这诗的作者叫金泽荣。
陶砚瓦知道金泽荣这个人。他曾于上世纪初流亡中国,与张骞、严复、郑孝胥等人皆有诗交。作为一个韩国人,不仅能写七言绝句,还能写七言律诗,相当了得。
韩国人即使不会讲汉语,也能写汉字,并用汉字写汉诗。陶砚瓦以前曾在一次朋友聚会时,挨着一位韩国商人坐,那人一句汉语也不会讲,但却用汉字抄诗,送给大家作纪念。那诗每句七字,似通不通;那字一看是汉字,但偶尔有多笔少笔,或者我们已弃用的字出现。
金熙贤是位教师,可能受他父亲影响,也粗通文墨。金永陶把这意思翻译给父亲,金熙贤一听,象是得了诺贝尔大奖,连连点头称是。他一激动竟然唱了起来,那腔调似曾有闻却也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他见陶砚瓦神情疑惑,就一字一顿地说:“老、调、八儿”。陶砚瓦马上明白了,说不是“老调八儿”,是“老调梆子”,也叫保定梆子,是冀中平原地方戏。陶村人都会哼几嗓子,他们不解其意,就念讹音“老调八儿”。没想到这个老调连同其名讹音一起传到了韩国。
陶砚瓦也哼起来:
我若是给他定死罪,
万岁的心意看的清。
我若是赦了潘仁美,
八王爷必然不容情。
这天大重担交与我,
两条龙相斗我在当中。
金熙贤十分认真地听着,边听边说着什么。儿子翻译说:跟爷爷当年唱的一样,太好听了。
说得唱得都尽了兴,陶砚瓦就说不要再喝了,别耽误明天回家认祖。就说好明天一早启程,请张忠翰出个商务车,陶砚瓦父子和金熙贤父子一块回去。方丽琼也非要跟着去,陶砚瓦说也好,你正好负责摄影摄像,留作纪念,估计北京台也不要这个。方丽琼说:每日文娱播报肯定不会要,说不定其它栏目要呢。
张忠翰说:我刚从老家回来,再说是你们老陶家的事儿,就不跟着掺和了。
从北京到深州0公里,沿着西二环一直向南,进入大广高速公路,两个小时即可见有深州出口。一路透过车窗望去,两侧都是望不到边的大平原。青青的麦田,炊烟袅袅的村庄,排排果树,都让陶熙贤感到新鲜而又特别亲切。
坐在后排的金永陶对方丽琼说:看,这就是我的老家。
方丽琼说:还没到深州呢。
金永陶说:河北省就算是老家了。
方丽琼说:整个中国都是你的老家,美吧你。
车上人听了都笑起来。只有金熙贤没明白,儿子讲给他听,他也跟着笑起来。
陶村在深州市的东北部,出了高速也有柏油路直达村口。陶家后人已经接了电话,早就涌到村口迎接。
金永陶又说:看,他们都是我的亲戚。
方丽琼说:你别冒傻气了。他们不是你的亲戚,他们是你自家人”。方丽琼是上海长大的,原籍广东。在说“自家人”三个字时,用的是上海话“子嘎宁”。
金永陶就说:“子嘎宁”,“子嘎宁”,我们都是“子嘎宁”。
锡贵爷爷作古之后,老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外村,一个嫁了本村刘家,两边都有人来等。本家近宗就是陶砚瓦家了。守候在村口为首的就是陶砚瓦的大哥陶砚房,二哥陶砚林,三哥陶砚山,以及众多子侄、乡亲近邻。
车子一停下,众人就都围过来。陶砚瓦一一介绍两边人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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