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听他娘要走,小捣蛋鬼刚上来的困顿劲儿立刻消散,睁大了眼,“我也去!”说着,人就坐了起来。人没放下,带着给陈如英早已备好的回礼,关上门,娘几个就缓缓出了门。说到底,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是要见自己的父母兄弟们的,至于和这些嫂子弟媳妇无非是要看平日里处的关系。虽说宋慧娟刚进这陈家的门时陈如英还小,但这一辈子两人相处的日子实在不多,也就前几年多些,那时陈如英还小,也愿意黏着宋慧娟这个新进门的嫂子。可时日长了,婆媳间出了矛盾,夹在中间的闺女就和那夹在中间的丈夫没什么两样,关系自然慢慢就远了。宋慧娟算是全陈庚望的脸面,虽然这一回孟春燕和曹桂琴都没回来,但她还是带着几个小的得回来说上几句客套话。陈如英嫁过去三年,头一个就先得了大胖小子,现下肚子高高,也有六七个月了。说几句客套话,过不得半个钟头,小捣蛋鬼就待不住,歪在宋慧娟身上就开始闹,“回家!”宋慧娟把人揽在怀里问他,“困了?”小捣蛋鬼眨着精神的眼睛应声,陈如英逗他,“跟这儿睡会儿成不?”“不,”小捣蛋鬼一听就直摇头,还是念叨着,“回家睡!”宋慧娟知道他是坐不住,陈如英自然也知道,并不再劝,话头也就此打住。宋慧娟一起身,几个孩子就得跟着一起回,陈庚望倒是还在跟任育生说着话,倒也不用等他。太阳落下山,几道高高低低的影子落在身后,从西向东,慢慢的往回走。过得年关,宋浦为离家去了南边,宋浦华也搭车去了省城,日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等了半年,宋浦为人没回来,倒是打了封电报,无非是要家里不要跟着操心罢了。赶着宋慧娟八月十五回去,知道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离得又远,家里的活儿忙得她晕头转向,一刻也停不下来,也就分不出心来催他了。转眼进了冬,天儿愈来愈冷,送走升上五年级的陈明安,宋慧娟进了灶屋掀开锅盖子,里面是煮好的红薯疙瘩,陈庚望打草棚子底下端了盆进来,无需多言,她顺手接过就往里舀。盛好后,陈庚望端去喂草棚子底下的牲畜,宋慧娟把剩下的尾儿一收,就进了堂屋继续去忙,孩子们在学校里一坐就是一天,身上没点热呼气儿,她想着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两双棉手套,读书识字好歹不冻手。棉花纺好的还有,只需把那些布条一样一样缝好,按着大小裁好,往里塞进了棉花,加快点儿一上午就能做两双。宋慧娟坐在门边映着光亮做活儿,总不那么费眼,新满六岁的陈明实还上不得学,已然被陈庚望拘在屋里认字了。眼看着日头南移,宋慧娟放下手里的针线,拢好针线篮子,就要起身去灶屋。可人刚站起来,身子就不听使唤,晕晕乎乎的,眼前的院子骤然变得红黑红黑的,渐渐的一点颜色也瞧不见了,心里用尽了了气力却还是睁不开眼,终于眼前的一切都在合眼前颠了个个。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的陈明实听见声音,回过头被倒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他跳下凳子就喊,“娘!”“娘,你咋了?”“娘,你不要明实了?”“娘,你醒醒……”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到正站在路口跟人说话的陈庚望耳朵里,他心里猛然一紧,快步返身推开了门,那妇人无声无息得倒在地上,两眼合得紧紧的,任是一旁的小儿满面泪水,不住晃着她的胳膊的喊她也毫无反应。这一幕让他无端回想起上辈子她得病的那次,紧张不安的情绪让人不自觉压抑着呼吸,攥紧了拳头快步走上前,推开一旁哭闹的小儿,一把抱进了了里屋,以臂肘扫开被子,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这时,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手,还算温热,额上也探了一回,没发烧,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难查的病症,他不能确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他心里已经不敢再往下想。暖贴的日子过久了,那些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紧着一口气儿,陈庚望忙抱起里头的被子就去铺架子车,眼下最快的法子就是带她去许大夫家先瞧瞧。被人忽视的陈明实心里很害怕,他眼里的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没人再来安慰他了,他站在床边,小手拉着搭在床边的那只往日牵着他的大手,一遍一遍的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躺在床上的人。此时,躺在床上的宋慧娟的眼角悄悄地落了泪,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但外头的声音她是能感知到的,听到她那平日里最是硬气的小儿巴巴的喊她,心里绞着疼,她想摸摸他的小手,告诉他别怕。眼前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陈明实眨巴着眼睛试图看得清楚,可还是毫无作用,落在手上的泪提醒他用手拭去眼中的泪,可他一点儿也止不住,连娘的手被他染湿了。铺好架子车的陈庚望进屋看到那小儿趴在床边呜呜的抽噎着,心里一噎,还是把那妇人的手从中牵扯过来,连被子把人一起抱了出去,留下撂下一句话,“在家等着。”铺了两床被子,把人放上去,仔仔细细给她也掖了一回被子,脖颈处围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还是温热的脸颊,沉沉的说,“你好好撑住!”说罢,仍是忍不住把脸贴了过去。一股热流把陈庚望的理智拉回来,他移开面颊,竟见到妇人的眼角流出了泪,他轻轻把手放了上去,擦拭着那眼角流出的泪,问她,“能听到不是?”紧接着,那紧闭着的眼睛就眨动了两下,容不得他再问,跟在身后的那小儿就凑了上来,带着哭腔喊道,“娘,你看看明实成不?”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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