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开过公司,知道老板不好当。”闫卫东拍了把自己的膝盖,“当暴君、当慈母、当兄弟都不对。人人心里一杆秤,黎总是什么样的人,我跟小于都有数。只要吃着公司的饭,就不要砸公司的锅。这不是满不满的问题,是基本道德。”于雯听到这话也点头:“老闫说得是。这下您也回来了,我也有了主心骨。您看咱先从哪儿开始复建?抓紧招人?”黎英睿晃了晃手:“不招。不仅不招,这两天你开个会,跟大伙说公司现在状况不好,去留随意。想走的,一律给发退职金。不满一年的给一个月,一年以上的n+2。”于雯瞪大眼睛:“老板,现在剩的这几个人都忙不过来,还开?”“忙不过来就精简业务。进行中的项目,能套现的全都套现,抓紧把现金回笼。”黎英睿端过她递上来的热茶,“另外节省成本。这银泰大厦,退租吧。找个朴素点的地方,租个三四百平左右的办公室。对了,最好离市医院近一点。”三四百平。还不到现在的五分之一,最多也就能坐下五十人。于雯和闫卫东对视了一眼,劝道:“老板,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是好不容易,是走太快了。”黎英睿放下茶杯,交叠起腿。俩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拇指相互摩挲着,“在外企有一个概念,叫组织帕金森法则。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闫卫东答道:“我看过。讲组织一旦形成,人员就会开始膨胀。一个平庸的官员,倾向于为自己找到更多易于管理的下属,下属的下属再找下属,最后自下而上,一级比一级庸人多。”黎英睿点头道:“这些年睿信发展得太快,组织人员大幅膨胀。去年一年,公司员工增长了40,但业务只增长了20。表面看公司规模增大了,但实际人均效率却在降低。业务增长快时,每个人看到的都是机会。而要是人员增长过快,那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分配。一旦就公平起了意见,便容易滋生打压和内斗。所以我准备精简公司的业务和人员。”他放下腿前倾身子,伸手盖住两个下属的手背。眼神坚定口气慷锵地道:“轻装上阵,从头再来。”【作者有话说】公主:轻装上阵,重头再来。半年后。磊子:小英哥我肥来啦!卧槽窝咋没了???(闻着味儿满世界找lp)◇ 尼日利亚拉各斯。凌晨四点半。蓝塑料的护眼灯在桌面打出一片柔光,肖磊压在教科书上,俩腿焦虑地来回抖。‘若p是直线ab上方抛物线上一点,且让三角形pba面积最大。点p关于抛物线对称轴的对称点为q,问在直线上是否存在点,使得直线q与直线ba的夹角是’读到这儿肖磊就已经看不明白了,又拿笔尖比着从头开始读。一个例题,读了三遍还没读明白。他气得把笔一扔,龇牙咧嘴地搓起脑壳。
其实学习这个东西,还是需要点天赋的。动脑的天赋。对黎英睿这种动脑狂魔来说,题目越难他的专注度就越高,甚至还会眼冒精光。但对肖磊这种笨蛋来说,那几个破字就跟兔子屎一样在纸上蹦着,多看一眼都脑肠子攥筋。他从兔子屎堆里抬起头,看向墙上贴的照片。一米见方的地方,满满当当都是黎英睿。最中间的一张,是两人坐热气球时拿手机自拍的。他脑壳上兜着土黄色流苏方巾,像个在寿司店打杂的伙计。胳膊肘里夹着他的贵气老板,戴着卡其色渔夫帽,大大方方地冲着镜头笑。背景是火红的朝阳,镜头边缘晕染着一圈浪漫的光影。肖磊拿拇指揩了下黎英睿的脸,手肘撑着桌面,撅腚抻脖地把嘴贴照片上亲。他8月7号走的,今天8月30号。这三周比三年还长,他没有一刻不想黎英睿。想他俊整的脸蛋、干净的后脑勺、报新闻似的动静。想他一眨一变的棕眼睛,瘦长潋滟的手,大腿后的葫芦花。想他工作的样子,应酬的样子,慈爱的样子,还有那只有他知道的,惹人怜爱的样子——埋在他胸膛颤搐,啊呜呜地哼唧。好想。妈的。想得鼻子发酸,抓心挠肝,血管里像是有钱串子来回爬。肖磊坐回椅子,继续盯着照片发呆。抠着眉毛里一颗没痊愈的粉刺,在心里辗转着合计事。拉各斯的夜漫长而潮湿,像一块阴不干的湿抹布,臭烘烘地发闷。远处响起猴子的叫唤,咿嗷嗷地荡在黎明前,分外的恐怖凄清。在非洲,穷人吃不起猪和牛,猴肉是最好的蛋白质来源。穷人吃猴造就了庞大的猴肉市场,不少捉猴人天不亮就去林子里打猎。用生锈的大皮卡拉回来,刚进市场就有一大群主妇上来抢。肖磊记得他第一次去拉各斯的市场,看到当地人把整猴放铁架上烟熏。褪了毛的猴子像个小孩儿,蜷缩着手脚。拖着一条长长的肉尾巴,随着黑烟和风一震一震。他哇一下就吐了。拄着膝盖大yue特yue,引来一群愚昧的打量。肖磊在呕吐的间隙里抬起头,透过一大颗眼泪去看这个魔幻的世界。恍惚间,他发现那些黑人也变成了猴子。黑黢黢、光秃秃、呲着焦黄的大牙,争一口腐烂的酸肉毫不夸张地说,那是肖磊第一次认真思考人生。思考人是什么,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耽美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