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板就一点好,”黎英睿拿了一红一黑两枚棋子,倒扣在桌上示意丁良策选,“时间自由。”丁良策拈起一枚,翻过来是红子。决定了先手,俩人就各自开始码棋。“我听说泉亿要上市,是不是急了点。”丁良策率先走相三进五,“虽有智慧,不如承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有时分秒必争。有时,分秒不可争。”红子先走,有微弱的优势。丁良策先手飞相,是把先手棋当后手棋走,以此看看对方出什么招,是非常稳健的走法。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黎英睿看出丁良策的隐喻,来了一招颇为直接的平炮:“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既然已经占领了有利地形,还是主动出击的好。”丁良策摇头道:“泉亿只要能上市,对远卓来说就算政绩。可你不一样,你是企业,还得考虑经济效益。”黎英睿心道,这话跟你女婿说还成,我哪能做得了当官的主?古往今来,在这片土地上。权,始终比钱大。任凭他黎英睿再牛,再有钱,也不过是个白身。睿信资本若想长久在此立足,那就必然要仰官鼻息。张远卓是个廉洁的好官,可不代表他无欲无求。这世上,没有人无欲无求。张远卓已在副市长的位置上坐了好几年,能否再进一步,眼下正是关键,是以他迫切地想要政绩。泉亿农业科技成立不过四年,此时披挂上阵,的确有些冒进。但过去十年间,关内拢共就出了53家上市公司,平均每年不到5家,还基本都国企。若能扶持出一个上市民企,其意义非同小可。这是张远卓的机会,也是黎英睿的机会。能送钱的人,排到南天门。可能送政绩的,d城有几人?再者说,若能助力张远卓官大一级,于自己也是好事一桩。不过既然丁良策主动提了话茬,那就没有浪费的道理。黎英睿拱了个卒,笑道:“若能得到张市长的鼎力支持,也是泉亿的荣幸。”言外之意,你女婿想要政绩,我可以给。但相应的,他也别坐等收礼。c轮融资总共需要两个亿,睿信可掏不起。丁良策笑道:“破相局,争兵必进。这卒拱得好。”他落了个马,随之换了话题:“闺女还好?”“活蹦乱跳。”黎英睿拈炮吃卒,杀气腾腾地将军。手上凌厉,眉眼却温柔,“小儿急淋从确诊起算,过五年没复发就算痊愈。再有一年,我这心也能落肚为安了。”这俩人手上下棋,嘴里太极。旁边的肖磊是既不懂象棋,也不懂话术,一直属于神游状态。但听到‘急淋’这个词,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表情。好似有话要讲,但终究还是按捺下来,恢复了沉默。激战正酣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波动。
当红兵走到黑帅上方时,黎英睿认了输:“快到饭点儿了,咱去吃饭吧。楼下新开了一家湘菜馆,去尝尝?”“你跟小肖去吃吧,我就不去了。”丁良策收拾着棋盘,“下午还得去个劳什子表彰。”“您老这够忙的。”黎英睿帮着拾掇,“可谓‘残灯犹未灭,将尽列扬辉’呀。”丁良策哼了一声:“扬辉,扬骨灰吧!活到七老八十,还得被推到台子上作秀。听人叭叭半天,拿些个破烂玩意儿。”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司机去了个电话。“我送您下楼。”“咱爷俩不整这些虚的。”丁良策拎起兜子,拍了拍肖磊的后背,“小肖,好好跟着黎总。这可是万里挑一的才俊,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肖磊利落地答了一声是,却没分给黎英睿半个眼神。-----送别了丁良策,肖磊跟着黎英睿往回走,不动声色地打量。穿得油光水滑,笑得虚伪做作。离近了能闻到香水味儿不说,刚才下棋的半道儿,竟然还掏出管唇膏。抹就算了,还他娘的竖着抹。这可把他给膈应坏了,浑身刺挠得像有蚂蚁爬。肖磊是纯农村小子。小学毕业进体校,体校毕业进部队。在艰苦朴素的环境里长大,身边也都是挺拔阳刚的男子汉。所以他特看不上细皮嫩肉的富家子弟,更别提黎英睿这种处处精致的装逼犯。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是家里突遭变故急需用钱,他才不会退伍下海,来给有钱人当狗使唤。他感到不得志,甚至是屈辱。好像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搭了。一想到往后天天都要给这娘炮拎包开车,就觉得前途灰暗,了无生趣。黎英睿把他领回办公室,示意他坐。从书架拿了个瓷罐下来:“丁老喜白茶,刚才那壶是给老爷子泡的。这牛首可是我的珍藏。”他坐到肖磊对面,一边泡茶一边自夸:“我泡茶的手艺还不错。”所谓泡茶的手艺,肖磊方才已看过一遍。好不好不知道,但瞅着挺蛋疼。俩茶杯没卵蛋大,倒腾半天,就整出一点玉液琼浆,白白浪费那么多开水。“你今年多大?”黎英睿把茶杯推给他。“22。”“属狗?”“对。”“那你是属小狼狗的那个狗。”黎英睿笑眯眯地指着自己,“我大你十岁,属老鼠的,米老鼠的那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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