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或坐或站的车厢行进之间,最明朗是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车内自由座的乘客占多,走动与推搡时有未留意之处,步临飞遭人踩了一脚,他挨了一下,又将双脚往内缩了些。
时值八月末,暑热毒辣难耐,他虽轻装出行,可提着两袋换洗衣物与简易行李,仍叫他浑身散发着热气,像要被这炎炎日头晒化,火车上的空调亦无半分帮衬,步临飞背後已是汗涔涔,想着一会下车提着包裹肯定寸步难行,他提前给父母打了电话。
「我上车了,再四十分钟到。带了一些日常要用的,其他的用邮寄过去,钥匙……」他打开腰包拉链,0了0那於他尚嫌陌生的钥匙串,「有,我带着。我到了祖父家再打电话报平安。」
这通电话是步临飞的母亲接的,她的声音透着嘱咐与关怀:「好,我等你电话。你祖父那边房子是空的,可能需要整理一下,我们也很久没过去,不晓得屋子状况怎麽样……你提前搬过去也好,记得把屋子收拾得舒服、好住,有需要都可以打电话回来。」
步临飞应好,有问有答,安抚着母亲忐忑的心情,向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他此行是为大学做准备——步临飞考上外县市的一所学校,从偏乡走进都市,有些东西都要事先打点;住所据说是祖父留下的一套房子,目前归他父母所有,妈妈也是在他大学的通知下来後才想起有这麽间房子能用,离学校也近,索x腾让他用。至於交通,他选在八月下旬搬家,便是预留充裕的时间能去了解都市习x。
不多时,火车到站,他背过行李,等待排队下车。
足底跨越踏板与月台,间隙下有涌动的风和cha0热,别过一方视野有限的车厢,迎接他的是晚夏骄yan——这是他初次踏足的城市,所见所闻,一切光亮如新,处处有趣。
再有挑战他也不会怕。步临飞想,他横越几十里的距离就为到这里,他新生活的伊始,如今他站得稳稳当当。
房龄几十载,那幢透天难免有斑驳的岁月遗痕。屋内更不必说,当步临飞迈入「新家」的第一步,他便因一gu脑喷薄出的cha0sh、陈旧的气味而怔住,si物发绒发灰,他的入住则携了外头的氧,两者气息交融。
转车路途劳顿,来时业已天黑,他皱着鼻拎包进屋,那些行李暂先静躺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盘坐在地,步临飞一时片刻无法对这间房子生出多少归属感,可有个地方能落脚,他深存感激。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墙上有只身t细长的大蜘蛛,看似脆弱易折,移动起来却健步如飞。不知是不是听到他发出的动静,蜘蛛倏然垂直爬下,沿着地板朝他接近,若以人为喻,简直就像是个巴头探脑的家伙在看气味陌生的新人。
步临飞不怕那些常人惧怕的昆虫和动物,他只是无奈,「住进这里让你觉得被打扰了?之後打扫会更吵的。你离远一点,免得我压着你。」
蜘蛛在原地待了会,似是听懂了步临飞的话,又转头攀上墙壁,不再走动。
十八岁,也不过是脱去高中稚气,即将接触更大社会的门槛。他只身款着包袱来到此,光是认标识不明的路牌与巷弄就足够耗神,步临飞脑袋一沾上沙发,门关上了,待在属於他的私人空间令他安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还是被旁边yan台洒来的光唤醒。
喷砂玻璃有透光度,金hse日光大片地落进家中,在积累灰尘的木地板上开了道,光束的汇聚形成尖,正是他大半身子之处。
步临飞被煦yan刺了眼,感觉身上暖意流窜,均匀地受光洗礼,他用肘支起自己。
几点了?
尚未熟稔的环境,没有时间的参照物,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扭过头想翻背包——又与蜘蛛大眼瞪小眼。
不是原来的一只,是两只。
「……你是昨天那只吧,现在是携家带眷来看我?」步临飞叹了口气,也不赶牠们了,自己退後了些。
他自小与生物有缘,格外与动物亲近,地上走的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无一不在看见他时过来戏弄两把。说是天赋,倒也没有能和牠们g0u通的语言和神识,步临飞不能共鸣牠们在想什麽,却没料到连房子里都被这些家伙霸占,还要眼巴巴地凑在他身边瞧个半天。
早晨八点,他扒着发,忆起昨日并未洗漱,连浴室在哪里都要再0索。
两只蜘蛛跳了跳,一只在前,像盯着步临飞,一只往後走,不晓得要去哪儿。
他被这俩小家伙引住目光,於是视线游移皆跟着牠们。
前面那只忽然动了,拔腿就窜到另一只身畔去,步临飞就当看戏,观察着两只好动的蜘蛛。
牠们一溜烟地进了扇yu阖未阖之门。
那是什麽地方?卧房?
昨晚有风,但不过盛,门不至於被吹开。可他刚至时扫过一眼,那样密闭、尘封已久的气味不会是门户大敞有的味道。
蜘蛛去的地方有一隙缝,步临飞凝望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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