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音走之前告诉她,她在二皇子府找到的是他和世家子弟的书信礼单。
二皇子许给世家子弟前程,想要带人进苍云军,在苍云军中建起一张世家网,这个盘算打得很精,直接搔到了世家的痒处。
这些平素里遛狗打马的纨绔们大多没有一官半职,况且去了乌禄只要守秩□□,不用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冲锋陷阵,换句话说,现成的功劳谁不想捞?二皇子的口风放出去,短短几日,府里的帖子和书信就摞起了高高一叠。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燃掉了二皇子本就少得可怜的警惕心,他忘记了四军是太子盯了多少年的,那是太子势在必得的东西。
贪和蠢这两个字,二皇子但凡少沾一个,都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太子做得更绝的是,他先是按兵不动,等二皇子将人选拟定,送交兵部,再呈到御前,朱笔钦定之后,再挑个御史台的铁头御史,把这些书信呈交到皇帝跟前,玩一出借刀杀人,
用一个饵,拉下一个二皇子,原先定好的那些世家子弟也不能再入苍云军,他顺理成章替换上自己的人。
早在四个月前,二皇子领命随军前往乌禄的那一刻,太子就已一笔一笔写好了他的下场。
整个局里,太子高坐云端,隔云落子,风过无痕。
司绒微微叹一口气,她希望的就是,太子尝到了甜头,别忘了她这个送糖的人。
心里存着事,身子发着热,她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阒黑。
尝到甜头的太子殿下回了镜园,在书桌上看到一头小王八,沉凝半晌,带着阿悍尔公主别出心裁的礼物,叩响了云顶山庄大门。
深夜造访
司绒送了两日东西,送的东西实际上叫挑衅,终于把这位矜贵的太子殿下逼出了镜园,来瞧瞧,给她安排的这是什么云里仙宫,雾里迷境。
连路都瞧不清的仙宫能住人吗?
但司绒在骓雅亭外看到太子殿下时,就明白,他不是过来改变主意的,也不是来回应她的挑衅的。
司绒有敏锐的感觉,她能够感受到太子是个习惯性占据上风的人,她对于太子来说,是个突兀地闯入视线里的人,打乱了他原有的节奏。
太子不会喜欢她,因为她象征意外。
意外就是不可控。
可——太子喜欢征服意外,这就是她的机会。
他烧了都亭驿,让司绒进了云顶山庄,这对司绒来说,也是机会。
她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更清醒,今夜是一场硬仗。
今夜雾重,长长的水上木道若隐若现,司绒站在亭子外定了定。
亭子顶上悬着莲花灯,暖黄色的雾海里,太子殿下背身站立,他穿着一身黑色缎袍,同色系暗绣祥云纹的腰带,把劲瘦的腰线勾出来,宽肩长腿,司绒觉得自己烧昏了头,看他的身形竟然比平常更具压迫感。
司绒走进来,云雾在周身轻轻荡开。
她披了件纱衣,里头是一件赤金色吊脖小衣,乌黑柔亮的发松松挽着,松石绿小簪定住,纱衣不挡风,也不避寒,在雾里穿行时,缥缥缈缈,真似从云顶下来闲游的天仙。
封暄只看了她一眼,就朝亭子外的九山吩咐:“去请邱太医过来。”
司绒摆手:“不必。”
九山仍然看太子,无声请示,太子挥了挥手,司绒也让稚山退到木道之外。
亭子里只剩两人。
司绒头重脚轻,扶着白玉桌坐下来,桌上一口小小扁扁的斗彩阔口圆瓷缸,小鱼还是半死不活,小王八倒是游得欢快。
封暄把瓷缸往前移了一点儿,说:“王八敢送,太医不敢看。”
“啊,是呢,”病容和雾气柔化了她锐利的眉眼,显得乖巧,“殿下连都亭驿都敢烧,一个不高兴,药轻点儿重点儿,受苦的还是我。”
她的喉咙干又痒,说不了几句就捂着帕子咳起来。
咳嗽时肩头一颤一颤,纱衣往下滑,左侧肩头游上薄雾,肤色比雾色还要白润,发丝跟着晃。
可怜死了。
封暄冷漠地看着,手垂到腿上,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假可怜,真狡猾。
司绒咳得脸涨红,巴巴地看着茶壶和瓷杯。
茶具都在封暄跟前,他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指头抵着,移到中间:“那孤的茶,你敢喝吗?”
喝,怎么不喝。
堂堂太子,还能干出亲自下毒这种事?
司绒两口喝完,喉咙口的干涩痒意才缓和稍许,又把杯子移过去,温和有礼地笑起来:“劳烦殿下再斟一杯。”
封暄没有动手,他缓缓地倾身,盯着司绒:“倒是真敢提。”
压迫感再度袭来。
司绒放在腿上的手攥出了薄汗,她再把杯子移过去一寸,把声音放软:“殿下斟的茶,司绒敢喝,殿下设的局,司绒也敢入,否则如今也不会在这云顶山庄中,与殿下毗邻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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