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吴宜笑着说:“晚上我和影影聊聊。”
“妈。”裴决真是服了:“你让我想想好吧?而且我和影影说好了,等琰琰回来搬到我那去的——”
“还没搬?!”
她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一瞬间头都大了:“我的老天爷——你在干什么啊?你是我儿子吗?我真的要让小刘去宁江问问医院了,当初生的时候——”
裴决挂了电话。
他站在人来人往、嘈杂又混乱的生鲜区,深吸了口气。
钟影今天到家得是有些晚。但裴决买完菜回家后又和吴宜打了个电话,他严肃起来很不好说话,于是在吴宜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提、之后一切顺其自然,他才开始做饭。
“做的什么?”
钟影洗了脸,换了身衣服走过去瞧。
白日里散下的头发这会扎了起来,低低地垂在脑后,一张干净粉白的脸露出来,鬓角散乱着有些湿的发丝,瞧着温柔又宁静。
裴决面无表情:“红烧鲈鱼。”
钟影见他看鱼的眼神好像在看仇人,冷冰冰的,笑着说:“好香啊。”
裴决弯唇,偏头亲了亲钟影额角。
“你怎么了?”见他还是有些闷,搂着他腰的手往上轻轻抚摸裴决后颈,钟影歪头问道。
裴决叹气,空着的手也摁了两下妹妹脑袋:“没事。”
“就是处理完一点母子关系有点疲惫。”
钟影:“……”
吃饭的时候聊起,钟影回到这段母子关系的关键,便问:“叔叔身体怎么样?”
裴决给她挑鱼肉,开口不咸不淡:“他只要戒酒就好了。”仿佛回到那年三十,他这个大孝子对自己父亲的身体总有一套独特的看法。
说起来也是。裴新泊在东捷这么多年,应酬多到出奇。上次来南州的那帮业务骨干,嘴里聊的最多的,就是裴决没裴新泊能喝。主要裴决不是他父母那样八面玲珑的性格。与人交道,如果不是有点渊源、认识久了,他是很难正经给人面子的。
“要不现在开始戒酒?”
裴决笑:“不可能。”
钟影是不能理解为了喝酒命都不要的,她转回吴宜提的:“那你要过去吗?”
“我没空。”
裴决皱眉:“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五六十岁的人了。自己的身体一点数没有吗?我难道就没有自己要做的事吗?我也是有正经职业的,他们总觉得我好像在玩、没事做打发时间——”
一股脑的话没说完,一旁的妹妹已经将笑得埋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点到碗里。
裴决:“……”
“笑什么?”他神色平静地问。
钟影摆手:“没……咳咳……”但她还是笑得肩颤。
裴决:“……”
足足一分多钟。每当她觉得自己笑好了,抬起头,对上无语又莫名的裴决,还是忍不住笑回碗里。她第一次见裴决发牢骚。平日里那个成熟又稳重的兄长消失不见,好像回到少年时,情绪只克制在语气上,开口尽量平稳又冷静,语速却极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在肚子里打了几百年的草稿。
“钟影。”
半晌,裴决深吸口气:“有这么好笑吗?”
钟影笑得筷子都捏不住。
她冲裴决摆手,只是刚要说什么,突然,眉间用力蹙起,咳嗽声陡然大了许多。
裴决:“……”
哦豁。
卡鱼刺了。
果然,妹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不作声瞅他。
裴决铁面无私地同她对视。
过了会,尝试咽了几次喉咙后,钟影小心翼翼道:“我想去医院。”
裴决不说话,继续冷脸。
钟影一点点靠过来,抿嘴笑,然后看着裴决礼貌极了:“好不好?哥哥。”
裴决:“…………”
这个时候叫哥哥有用吗?裴决想,还不如干脆点,气死我拉倒。
车子开得不算快。
钟影捂着脖子,艰难吞咽,偶尔余光瞄瞄一路沉着脸的裴决。
“哥哥。”她现在是不以“哥哥”开头就不会说话了。
裴决:“……嗯。”
“还在生气吗?”钟影笑眯眯。
裴决:?
“钟影,态度能不能端正点?”裴决真是气笑了:“下次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还笑。吃鱼的时候不要笑。”
“笑那么久。这么好笑吗?”裴决瞪她。
他难得这么直接地眼神警告。就差说这趟回去写一百字保证书了。
话音落下,车子里短暂没声。钟影垂眼,面容乖巧许多。
片刻,车子停在红绿灯前。
开始的十几秒,还是没人说话。
就在裴决以为身边坐着不吭声的已经在严肃反思的时候,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轻轻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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