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干部们分?头行动,两小时?后终于疏散了人群,个个累得不轻。从外地调派的冯宏图尤其心累,棉袄里外全湿透了。
老一辈都说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他今天总算明白了,哎。
……
唐墨从乡里回来又去了趟板厂,把棚子里剩的那堆木头锯完,拾掇了一麻袋锯末,等歇工锁门时?天已经黑透了。
可?他心里太高兴,回到家仍掩不住满脸喜色:“往后不用交公粮了,你们知道吧?”
唐笑?笑?和唐笑?安异口同声:“知道!”
因为妈已经在家念叨半天了,爹就?不用再念了……吧?
唐墨丝毫没察觉,一边洗手一边教育儿子闺女:“你们俩赶上好时?代了,种地不用交公粮,搁你爷爷那辈儿想都不敢想啊。”
唐笑?安好奇道:“爹,我爷爷交很多公粮吗?”
唐墨的生父和继父都早早过世,多深的印象也被时?间冲淡了,但他小时?候爱跟在老支书屁股后面转,听了许多“贫下中?农斗地主”故事,这会儿通通挪过来讲古:“你爷爷交的不是公粮,是租子。”
“那时?候还没打土豪分?田地呢,他自己没有?地,只能租地主家的种。辛辛苦苦一年干到头,能混个半饱饿不死人,就?算很不赖了。”
“有?一年饿得太厉害,他就?钻进地主家的麦秸垛藏着,等晚上没人了,跑出来偷两口东西吃,吓得地主以为闹鬼了……”
唐墨难得话多,小学?生唐笑?安听得津津有?味,高中?生唐笑?笑?却很快听出端倪,忍不住抿着嘴笑?。
她爹这一套,总结起来不就?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吗?如果那地主不姓贾姓黄,活脱脱就?是黄世仁呀。
平常真看不出来,她爹这样?会编故事,嘿嘿~
“好了,快吃饭吧,窗台那里有?腊八蒜。”姜冬月边说边用笊篱盛饺子,“今天的馅儿肉多菜少,咱们也庆祝一下。”
交公粮和交租子相比,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而实事求是地说,这负担并不轻,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羡慕城市户口、工人身份。
以她家为例,每年夏天要交三百斤麦子,秋天要交三百斤棒籽,全部晒干扬净,没有?任何杂质糠皮。
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往前数十年,一亩地小麦精心伺候着,仅仅能收五百来斤,还是在地里现称的,没晾晒脱水。
有?时?候年景不好,又没到遭了灾免公粮的程度,那一季家里就?得吃陈粮或者想办法买粮。
近些年发展起来了,村里人都会施肥、打药、买粮种,亩产量大幅提高。最重要的是有?板厂,但凡肯吃苦准能挣到钱,不必一心盯着土地刨食,手头就?活泛得多了。
饶是如此,取消公粮依旧让庄稼人止不住激动欢喜,除了像姜冬月这样?包饺子的,还有?成群结队去村头土地庙上供的。
趁着年味儿没散尽,人缘广的找村干部打声招呼,自发组织了庆祝活动,在戏台敲锣打鼓扭秧歌,很是热闹了两天。 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和花轿、旱船等,一半是陈大娘压箱底的私藏,另一半是唐墨和刘国?辉等开板厂的社?员摊钱赞助,多少图个喜庆。
因着人太多,戏台那块空地不够发挥,还有?两队人交错着从村东扭到村西。甭管腰里绑的是红绸带还是自家红围巾,扭的十字步或小碎步,俱是喜气洋洋,比过年还欢腾。
满街喜庆的氛围里,唯有?唐贵一家格格不入,连着两天紧闭大门,全家人吃饭都闷着脑袋。
没办法,唐贵生病了。
自从去年腊月好处费那事儿叫人揭破,他心里就?慌得厉害,好不容易搭梯子扒窗户地抹过去,又挨唐墨一顿揍,跌打丸都吃了两盒。
这还不算完,年后乡干部刚上班,赵成功就?把他从大队踢出去了,理由是“作风不正,败坏村里风气”。
唐贵当然不服,可?是他收好处费在前,甩锅唐墨在后,那点?儿名声已经扫地了。陈爱党根本没心思捞他,直接把属于他的那份工资扣住,找了俩大小伙子帮忙跑腿打下手。
这一招真真捅了唐贵的心窝子,整个人仿佛王八钻灶膛,窝火憋气,加上过年喝冷酒积了胃,终于顶不住病了,哼哼唧唧地躺床上起不来。
“我太冤枉了。”他仰头望着灯泡,目光空茫茫的,“我就?是个小虾米,顺嘴吃点?儿泥,咋最后全怨我头上?我太冤了。”
马秀兰坐在床边抹泪:“嗨呀,咱村人都是欺软怕硬,眼皮子浅,可?苦了我的儿受罪呀呜呜呜~”
刘小娥:“……”
这屋里老中?青三代全在一个户口本,你们母子唱大戏给谁听呀?真他妈一个比一个窝囊废!
她转身啐了一口,摔门帘出去了。如今唐贵丢了外找儿,旭阳对象吹了又相一个,半分?钱不肯往家里交,她必须打叠精神找门路,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出了正月就?是石桥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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