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霍得转身问赵璟:“你取了谁的性命?”
赵璟不语,拽着她的手腕往外拉扯,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遽然挣脱赵璟, 跑去把匣子揭开。
正值暑天,匣子里铺着冰块,以保证面目鲜妍,清晰可辨。
鱼郦松了口气,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赵璟看在眼里。
她突然觉得乏力,抚着胸口半弯了身, 气息有些虚弱:“有思, 你答应过我, 不会伤害雍明。”
赵璟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面上风云变幻, 最终归于宁静,他软了声调:“我记得,你不是看了吗?不是李雍明。”
鱼郦木然颔首, 在合蕊的搀扶下回了寝殿。
她刚走, 赵璟便把仲密传了回来,他站在窗前,声色沉沉:“那不是李雍明。”
“这……”仲密面露诧异:“这是自相里舟军营里取来的首级, 年岁相貌都对得上。”
赵璟道:“可是有一个人, 她与李雍明曾朝夕相伴, 她一眼就能认出真正的李雍明。”
仲密疑惑不解:“这么说是狡兔三窟,还是连相里舟都没能得到真正的李太子?”
“这需要你去查。”
赵璟的语气中稍稍透出些不耐烦,仲密立即叩头应喏,为难:“这些日子需监视京中朝臣,又要入蜀探查,左班的人手不够……”
“那就去大理寺、刑部调人,两衙人手皆由你调配,遇急从权,可先斩后奏。”
仲密忙稽首谢恩。
他想起一事:“蒙晔……”
“蒙晔的事情不许声张!此事绝不能传到萧娘子的耳中!”赵璟的声音陡然拔高。
仲密慌忙应喏,疾疾告退。
赵璟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坐回龙案后,刚摊开一叠奏疏,还未落笔,便将笔狠狠掷了出去,挥袖扫落龙案上所有物件。
崔春良在一旁徐徐劝道:“官家勿恼,依奴看,不如早些册封萧娘子,让她有自己的寝殿,以后这些事到不了她跟前,她不知道,自然也就不会与官家别扭了。”
赵璟抬手抵住额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心中总是不安,前两回都是名分将定的前夕就出了岔子,如今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总觉得一切虚幻飘渺的像一场美梦,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破。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些不甘。
每回都是他巴巴地凑上去,上赶着求着鱼郦嫁给他,就不能有那么一回是两厢情愿吗?
他不说话,崔春良又想了个主意:“就算不册封,让娘子先搬出崇政殿也好。”
赵璟思索,这些日子蜀郡来的邸报不会少,鱼郦日日守在跟前见着这些东西终归不是个事,若哪一日兜不住漏出来才真是要追悔莫及。
现在有寻安拉扯着她,料想她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冲动,试图离开他,或是做些伤害自己的事。
赵璟道:“让她搬去紫宸殿。”
崔春良在一旁暗惊,自前朝起,紫宸殿就是历任皇后的寝殿,从来没有过哪个女子能无名无份地住进里面。
赵璟靠在龙椅上,轻阖双目,仿佛累极:“派禁卫日夜镇守紫宸殿,无朕诏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朕的母后。”
在他眼皮子底下时,无人敢僭越,只怕离了他,还有些暗箭需躲。
鱼郦自回了寝殿便不住回想今日之事,她越想越觉得蹊跷,那匣子里的首级虽然不是雍明的,可是年龄与李雍明相仿,甚至细看,眉眼间亦有几分雍明的神韵。
她不觉得这是巧合,如此郑重地加急送往帝京,怎可能是个无名之辈。
鱼郦一阵心慌,胸口积蓄的那股呕意更甚,她靠在穹柱上干呕,合蕊进来见了,忙给她递茶,“娘子,你……”
鱼郦漱过口,气虚疲乏地靠在柱子上,呢喃:“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合蕊搀扶着她上床,给她仔细掖好被角,将罗帐打散,才一步三回顾地退出来。
鱼郦近来嗜睡,哪怕没有安神香,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窗牖半开,有鸟雀在枝头嘤啾。
她坐起身,合蕊听到响动立即进来,冲她拂了拂身,“娘子,您用朝食吧,待用完了咱们今日搬家。”
“搬家?”鱼郦揉揉睡眼,“搬去哪儿?”
“官家有旨,让咱们搬去紫宸殿。”合蕊喜滋滋地说。
那是历朝皇后寝殿,虽无册封名分,但寓意明显,合蕊也为鱼郦高兴。
鱼郦却觉得十分怪异。
赵璟那个人,偏执疯癫起来,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揉进骨血才罢休,怎可能轻易松口放她离开身边。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里离他议政的地方太近,他怕她知道些什么。
她又觉头晕,抵住脑侧,痛苦嘤咛。
玉镜恰在这时跑了进来。
她一阵风似的扑倒在鱼郦床前,白皙雪腻的脸颊上挂着泪痕,抽噎道:“娘子救命,奴不想给仲都知做对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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