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敏便是在此时回来的。
他一路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搁,听季怀真的使完坏招就匆匆赶回。一入院门,便迫不及待地朝燕迟道:“殿下,已经按照陆大人所说的全部部署好了,我们何时离开?”
案前的燕迟惊诧抬头。
巧敏这才看清,除开燕迟,竟是还有村中几名来自其他十九部的好汉,众人正围坐在案前,对着一份羊皮地图商讨布防。巧敏一怔,明白了什么,继而道:“既然这样,那我也留下。”
他喉结一滚,表情颇为尴尬,低声笑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睡了几年热榻,竟是把骨头都给睡软了。”
燕迟面露不忍,正要说什么,巧敏却匆匆把身一转,扔下句他随后就到。
季怀真一路跟过去,见巧敏刚一出院外,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给了自己一拳。他一脸懊恼,神情复杂,为那丝临阵脱逃的念头而羞愧。
“巧敏大哥,一路可还顺利?”季怀真冷不丁出声。
巧敏倏然回身,意识到刚才一幕都被季怀真看去,更加尴尬,沉声道:“……顺利。”
他闷头往自己家走,季怀真不见外地跟在后面,突然一笑道:“其实你也不必羞愧,大敌当前,你这样的反应才是人之常情。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今天你也看到了,鞑靼三千精兵,这村子里才有多少人?不到三百人,就算全留下来,也不是对手。与其留下来被一网打尽,还不如各凭本事,尽早逃命。”
燕迟脾气倔强,一旦做下决定就难再改变,若他死在这里,季怀真去敕勒川就更费功夫,最好能再找出一个对地形熟悉的人,而眼前的巧敏,便是最佳人选。
巧敏面无表情,不吭声,但季怀真确信他听见了自己的话。
屋中大门一开,巧敏妻子迎上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红布肚兜给巧敏看,一见后面跟着的季怀真,略微羞涩一笑,又躲回屋中去了。
季怀真一怔,继而看向巧敏:“你女人怀孕了?”
那红布肚兜他见过不少,季晚侠初有孕时,给腹中胎儿做过,只是那时还不知男女,季晚侠就各绣一样。
巧敏点头,难得一笑:“我们也是几日前刚得知的,陆大人,我要当爹了。”
他眼底一片苦涩,仔细一瞧,竟是带着对这个未出世孩儿的期盼和爱,以及些许遗憾。
季怀真心想:他在遗憾什么?
又跟着巧敏朝偏屋走去,那里面立着叶红玉的像,还未来得及挑个良辰吉日重新送回庙中,如今遇见鞑靼来打,也不知玉蛟龙在天英灵,冥冥之中能否保佑自己的儿子。
巧敏手握三炷香,恭敬地朝叶红玉拜了三拜。
他突然道:“大人明日要走?”
季怀真眉头一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巧敏又一笑:“大人不要误会,这本就是我们草原十九部与鞑靼人的旧仇,你们齐人不愿牵扯进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叶大人这样的人才是少之又少。”
二人面前,玉蛟龙的像目视远方,嘴角笑意盎然,一身凛然正气,仿佛身陨之后也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巧敏又道:“我这条腿,就是二十年前没的。和你们齐人打仗时,我被炸断一条腿,醒来大军已经撤走,到处都是尸体。那时我同殿下差不多大,总是异想天开,以为腿断了还能接上,抱着断腿去追我们的军队。”
“后来我不辨方向,越走越远,实在太饿,就把那条断腿煮来吃了。当时那条腿已经开始发烂生蛆,煮完也是一股臭味,可陆大人没尝过那样的滋味,当一个人饿到头晕眼花,路也走不动的时候,臭就变成了香。”
他朝季怀真一笑,目光看向叶红玉:“我就是此时遇到叶将军的,是她救了我一条命,将我带回这里。。”
“如今鞑靼人要血洗她一手建起的村庄,有一丝临阵脱逃的念头已是对不起叶将军昔日救命之恩,我又怎可丢下她的儿子,苟且偷生?”
巧敏跪在叶红玉的像面前忏悔,背对季怀真道:“多谢陆大人美意,只是巧敏已当了一回逃兵,不能再当第二回 了。”
那夷戎猛将以赎罪之态双膝跪地,肩膀微微塌着,依稀可见昔日杀敌时彪悍之姿。季怀真伫立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最终不发一言地离去。
一月下来,他已将整个村子走遍,闭着眼睛也能摸回燕迟的小院。
往东走,有个打铁的回鹘人,喜欢占些小便宜,人却仗义孝顺,家中有位八十岁的老母。
往西走,有个爱晒腊肉的羌人,小女儿在汶阳城内当绣娘,总想着喊回来嫁给燕迟,明里暗里给燕迟送了不少吃食,都被季怀真挑好的吃了。
重要的是,这里没人关心大齐的朝堂,他季怀真在这里虽无人问津,却也不是人人喊打。
有时他心血来潮,顺手做一两件好事,居然还能得到夸赞;有时好吃懒做的毛病犯了,往旁边一杵袖手旁观,旁人还会骂他没眼色,让他一旁呆着。
讨骂讨嫌于季怀真来说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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