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李砚剑眉倏然蹙起,抬手将宋楚灵话音打断,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望着宋楚灵片刻,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你方才说,下令斩杀你父亲之人?”
宋楚灵一直镇定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将目光移开,胸口极为明显的起伏了几下,才勉强恢复平缓,道:“是奴婢表达有误,让殿下会错意了,奴婢的本意是,要找出当初陷害荣家之人。”
她开口时,语气依旧维持着淡定,可若是细听,便可得知,她几乎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在隐隐颤抖。
“怎么办呢?我好像又发现了你一个秘密,这可是一个惊天的秘密啊。”显然这段诡辩之词,不能叫李砚信服,他饶有兴趣地垂眸望着她,嗓音低沉道,“你胆子可不小呢,原来是藏了这样的心思。”
怪不得前两日在那假山之后,她敢说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话来,敢情她是当真存了决堤之意,而那座堤坝,正是皇城中至高的存在。
宋楚灵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不再躲避李砚的目光,直接扬起头望向他道:“奴婢的心思上次就已经和殿下表明,不信殿下再将‘决堤’二字细细念上几遍。”
决堤,决堤……决帝!
李砚倏然反应过来,眸光中尽是冷意,他逼近一步,一把将宋楚灵拉到身前,用着极为低沉的声音质问道:“你我上次所谈之事,你可说予旁人了?”
“殿下是怕奴婢说给连少监听么?”宋楚灵问。
连修背后是连宝福,而连宝福日日跟在皇上身边,但凡他们二人上次的谈话有几句落入皇上耳中,李砚伪装的一切便会被昭然揭开,揭开顶多是惹得皇上猜忌,可若连“决帝”都落入皇上耳中,到时便不必谈父子,只剩君臣。
“你说了?”这三字李砚几乎是咬着压根问出来的。
宋楚灵踮起脚尖,凑到李砚耳旁,用着极为轻柔的气声道:“奴婢怕被殿下灭口,自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李砚隐怒出声:“你……”
不等他将话说出,宋楚灵便立即接着道:“殿下何故这样着急,多一个能助殿下之人,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啊,你想想,连修肯帮奴婢混入藏书阁,这意味着他不仅知道奴婢的秘密,且还愿意助奴婢一臂之力,若他能为奴婢所用,那便意味着,日后的连宝福,也会站在殿下这边……”
皇上正值中年,储位未定,除了对朝政丝毫没有兴趣的晋王以外,剩下这三位皇子中,二皇子与三皇子皆有母族的势力,只有四皇子李砚,虽已经过到皇后名下,勉强算得上是位嫡皇子,却根本没有任何势力能助他。
连宝福虽为宦官,却不容小觑,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连宝福能伴在先帝左右,坐上大监的位置,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他依然能稳固地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被皇上委以重任,便能看出他的能力之大。
便是李砚平日里装得再混,哪怕对太傅出言不逊,在连宝福面前都会收敛几分。
若当真能将连宝福拉拢住,那对于李砚而言,可要比那些日日受皇上猜忌的外戚要强得多。
宋楚灵这番话无疑对李砚是一个绝好的诱惑。
李砚暗忖了片刻,却是轻笑了一声,“你多心了,我从未想过这些事。”
“是么?”宋楚灵也跟着弯了下唇角道,“那殿下为何要在众人面前伪装呢?”
“自保。”李砚回答的极为干脆,“我没有你所说的宏图大志,只是想自保罢了,日后混个闲散王爷,在封地逍遥快活,岂不妙哉?”
“殿下既然不愿说,那奴婢便猜猜看。”李砚说得这些宋楚灵一个字都不信,她想起那日在假山后,她刻意提到皇后是李砚母亲时,李砚那不经意露出的抗拒,便由此大胆猜测道,“王美人并非病故,对么?”
宋楚灵靠在李砚耳旁,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想看他伪装出的那副,因为不管人伪装的再好,在骤然听到一个对他十分重要事情时,他的气息会将他出卖。
宋楚灵在说出王美人三字之后,她听到耳旁的呼吸声明显一滞。
她猜对了。
人人口中皇后对四皇子犹如亲母,照理来说,李砚便是因皇后并非亲母,也应当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心存感念,不该有所抵触,除非是和他生母有关。
这几日因李砚要来宁寿宫练字之事,宋楚灵私下里同宫人有意无意打听过关于李砚生母的事情,按照宫人所说,王美人是在李砚五岁那年病逝的。
据说王美人自从诞下四皇子,便损了身子,时常染病,喝再多药也不管用,最后是被一场风寒带走的,那年的李砚才刚至五岁。
面对宋楚灵的猜测,李砚双目紧闭,片刻后才缓缓睁开,冷冷道:“你是当真不怕死啊?”
宋楚灵道:“奴婢不怕,但奴婢在临死前,也要将该死之人一并带走,殿下说对么?”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李砚的声音除了冰冷,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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