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多的还是感激。如果没有莫齐轩的栽培,恐怕他要一辈子当条任人驱使的癞皮狗。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穿过回廊,走到池塘边上。
不远处的亭子里有黑影晃动,他余光一瞥,辨认出那是莫齐轩正在喝酒。
回房的脚步顿时拐了个弯,他走到对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公子,怎么一个人在此饮酒?”
莫齐轩说:“闲来无事,赏个月罢了。坐吧,陪我一起喝两杯。”
莫与善应下,坐到对面为自己斟酒。
莫齐轩似乎心情不错,难得与他聊起闲话,言语间颇有关心之意,令莫与善大为感动,借着酒劲越说越多。
“都是托公子的福,我才能有今日的境遇!”莫与善举杯敬酒,“公子的知遇之恩我万死难报,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一条狗,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向西!”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头脑在酒意的刺激下眩晕模糊。他撑住桌面,恍惚间听到莫齐轩清淡的声音: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不过很可惜,有一个道理,你还是没能懂得。”
胸口如注进铅水般沉闷窒息,莫与善揪住衣襟大口喘气,一种强烈的呕吐感自腹部直冲喉咙。
他含混不清地问:“是什么?”
“啪嗒”一声响,莫齐轩放下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歪倒在地。
“——人是没有回头路的,做过的事永远不会消失。”
莫与善浑身痉挛,费力地睁大眼,只看到晃动的重影来到面前,嗓子哑到只能发出气音:“公子……”
有什么东西压到腿上,莫齐轩的声音自云端传来:“欠我的,该还了。”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自右腿爆发开来,只在短短一瞬,他整条小腿骨就被碾成碎片!
莫与善疼得昏死过去,毒药的效力却又吊住他一口气,汨汨鲜血自七窍流出,染红了大片砖瓦。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绝望和痛苦紧紧缠绕住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莫子书的身影自暗处走来,听到莫齐轩对她说:“把尸体处理一下吧。”
没有走马灯,没有后悔药,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他的人生在极度狰狞的状态中走向了终结。
周围遮蔽视线的结界逐渐退去,莫子书带走他的尸体,将亭子恢复原状。
离开之前她抬头远望,少年挺拔的身姿没入黑暗,顷刻便消失不见。
……
晌午的听风馆里,传来少女欢快的交谈声。
姜翎听着莫子书讲述这些日子的事情,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有当对方提到,还以为莫齐轩会为了唾手可得的少主之位放弃复仇时,眉梢才轻轻一动。
她一直都相信,莫齐轩从未更改过自己的决定。
正如她始终相信,他从不曾如那些人所说一般,已被磨平棱角,屈服于命运。
他在心底藏了一团汹涌燃烧的火焰,终有一日,这火焰会撕开重重夜幕,在世人面前发出不屈的怒吼。
他用鲜血浇灌这恶焰之花,用他母亲的血,用他自己的血,也用每一个死在他剑下之人的血。
那些加诸他身魂的痛苦,非但没能让他麻木,反而让这焰火越烧越烈,满怀迫切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和书里描写的一样,莫齐轩是冷酷的,高傲的,狂妄的。
可姜翎看着这样的他,却发现自己已全然没有一丝厌恶之情。
如果有人妄图用牢笼困住一只野兽,那就不惜一切代价锋利自己的爪牙,然后咬断牢笼,撕碎他们!
姜翎从前是这么想的,而现在,莫齐轩是这么做的。
甚至他比书里描写的,要做得更好。
……
“嫂子,你知道吗?那些人骂我骂得可凶了!”
莫子书喋喋不休的话语打断了她的遐想。
姜翎回神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说我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为虎作伥,是个没人性的白眼狼!”莫子书啧啧两声,“这些话明明该送给表哥才对,我不过是他推出来挡刀的倒霉鬼而已!”
姜翎失笑,思忖着该怎么安慰她。岂料莫子书越说越兴奋,最后嘿嘿笑道:“不过这群人也真是太蠢了,权力都在我手上,谁还在乎他们说什么!”
“……”姜翎扶额,“你说得对。”
莫子书笑着跟她聊起别的话题,过了会,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嫂子,你们想好怎么过生辰了吗?”
姜翎茫然道:“谁的生辰?”
“你不知道吗?下个月就是表哥的生辰了。”
姜翎愣住:“可他没跟我说过。”
“这也正常。”莫子书笑了笑,“听说李夫人是不给他过生辰的,毕竟对于她来说,孩子的诞生,就是厄运的开始吧。”
姜翎很想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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