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大半夜没有睡觉的,可远远不止是正在啜泣的两个孩子。
而是全村千余口人全都没有睡。
齐刷刷地跪在那座庙宇的门口两侧,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更加奇怪的是,大半夜里,没有人掌灯,也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任何一家人将年岁低于十五的孩子一起带出门。
除了庙里那盏唯一的油灯下,两个洗的白白净净,身上穿着簇新花衣的小娃娃发出的啜泣声之外。
整个村子都死寂的有些吓人。
正有村长和一个充当着庙祝的老太婆,不时回头看向身后那条波涛滚滚的洛水,时不时低声嘀咕两句:
“神婆,龙王爷怎么还不来?”
“急什么?到夜半子正之时,龙王老爷自然会来。
三十年来,老爷又何曾延误过?”
“我这不是担心吗?这天上的雨要是再不停,村里种的粟米不用等收获,可就要全都烂在地里了啊!”
正像是聂人熊那位已经死去的心腹属下老胡,曾经所说过一样。
“三十年前先皇在位的时候,我们跟着‘龙气法禁’退到了乡里一级,十五年前建明皇帝登基,我们又退到了县一级。
去年就连州府一级,都不时需要我们御龙直这些裱糊匠修修补补了。”
穷乡僻壤中的“龙气法禁”近乎完全失效是在昨天,但迅速衰退却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随着“龙气法禁”不断收缩,像陈家村这种靠近山野的小村落率先遭殃。
就好像在枯水期的时候,许多人会把房子建在肥沃的河床上,开垦农田种植庄稼一样。
当雨季来临水位重新上涨的时候,河水便会率先将这些房子、农田通通摧毁。
“龙气法禁”后退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对那些已经在“河床”上休养生息了两百余年的百姓来说,却着实难以做出举家迁移的决定。
也许旁观者可以说风凉话,这些人怎么要钱不要命啊?
但对这些房子和田地的主人来说,怎么可能轻易舍弃数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业?
哪怕离了此地去往县城、府城,又哪里还会有片瓦遮身,会有两亩地提供一餐饭食?
这是事关生存的现实问题。
哪怕“龙气法禁”再稀薄,除非到了完全活不下的程度,否则几乎没有人会抛家舍业,背井离乡。
只因底层小民抵御风险的能力实在太弱!
于是。
想要在这个神诡世界中生存下去,既然朝廷已经靠不住,他们总要去找能靠得住的人或者……妖魔!
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如果能完全摸清“戒律禁忌”,就算是那些【诡异】的大腿都未必不能抱上一抱。
哗啦啦……
村民身后忽然响起一片水波翻涌的声音。
然后便是灼痛人鼻腔的恐怖腥臭味随风而来。
紧接着一个湿哒哒的脚步声,从河边的方向一步步靠近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村民全都深深跪伏在地,根本不敢抬起头向着那位至高无上的“龙王老爷”看上一眼。
他们在装缩头乌龟,但是被放在庙里的两个孩子却将那位“龙王老爷”看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什么龙王,分明是一只体态臃肿,只勉强有个人形的鲶鱼精!
鲶鱼的头,嘴巴两侧是十几根不断蠕动的触手,半人半鱼的肥硕身体,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身上黑黄色的黏液散发着恐怖至极的腥臭味,甚至在地上都留下了一条清晰的黄痕。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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