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在每年交税的时候,官府才会派遣衙役兵丁来与这两个里正打交道。就是这样,这税还得压着点儿收,不敢收太狠。
因为要是收取的税粮太过超出当地村民的承受极限,这些山民是真的敢群拥而上,直接将官差打死了事的。
而这种冲突,官府还非常不好处理。
毕竟山远路僻,行军困难。
总不能说因为这么一个冲突,就派遣大军压境,去攻陷那寥寥的几个村寨吧?一般的县令也没有调遣大军的权利,那得上报州府,请求上官相助。
而如果不派大军,只靠县里的衙役和官差,呵呵,去上十几二十个,一般也就是个有来无回的结果,而要是再去得更多,又容易造成大冲突,结局不好收场。
所以,到后来约定俗成,大家就形成了一个套路。
三个字:和稀泥。
没错,就是和稀泥。不仅仅是在官民冲突之后和稀泥,甚至就连“官民冲突”的具体事件,包括官差的死因,也得和稀泥。
简单来说就是,干不过你,但我捂得住消息。
有些人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政绩,不闹出难以处理的大乱子,在面对县里最荒僻地方的山民时,通常就是一个三不管政策。
若是底下的人没注意好分寸,与山民有了冲突,死了,那县令就往上头报上一个“猛兽所害”,这稀泥就活完了。
人命太轻贱了,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底层的小民被不当回事,底层的小吏也是如此。
程灵追究不了太深远的旧事,她只能尽她所能,去做她眼前力所能及,可以够得着的事情。
比如说,劝课农桑时,一路走到最深远的山中,去想办法为深山中的人寻一条出路。
是的,在程灵看来,这一切问题都直指一个根源,那就是:穷!
都是穷闹的,要不怎么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呢?
又有句话叫做“仓禀实而知礼节”。
人性如此,常人大约都只有在吃饱饭,或者说有活路的时候,才能有心思去讲究礼仪道德。那如果饿都要饿死了,人性的恶,大多就会在无形间被放大。
因此,若是一个社会能够治理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那大概就是真的富足了。
只可惜这种理想状态基本上都只在书文中出现,现实太难。
通过问询,程灵知道,戚山村与黑虫寨之间的冲突,同样是因为一个“穷”字而起。
黑虫寨名为山寨,寨子里的山民大家也都视之为匪徒。但实际上,这些匪徒原先也都是良民。
是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土地又贫瘠,在山脚下活不下去了,才有人索性铺盖一卷,就上山落了草。
落草以后,田也不种了,税也不必交了,人都成了黑户,那可不就变成了“匪”么?
但又有一个问题,寨子里的山匪原先也大多数是村里出身,这些人跟山脚下的村民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所以,戚山村的人是基本上不怕这些山匪的。
他们不但不怕,还有着与山匪如出一辙的彪悍,并且仇恨。
云娘的大伯娘,也就是那个喜娘,人称三花婶,她指着风一刀,恨声说:“上了山的,都不是好东西!当初听了你们大当家鬼话,咱们一村壮劳力,跟着他上山三十多个,结果……”
程灵仔细听着,这一段就是戚山村与黑虫寨恩怨的最开始。
“山神”复仇,那段恩怨
黑虫寨的建立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程灵问了一嘴,就知道,黑虫寨是十年前建立的。
建寨的人被村子里的村民们称作“黑石”,黑石也姓戚,戚山村的人大部分都姓戚。戚、张、王,这是戚山村的三大姓。
戚黑石幼年丧父,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又丧了母,好在村里人大多是同宗同族,于是他靠着自己攒劲求存,再加上村中长辈偶尔接济,磕磕绊绊的,倒也长大了。
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戚黑石已经有了一把好力气。
但他天生不喜欢干农活,种地总是种得乱七八糟,偏偏就喜欢往山上跑,渐渐地,村子里就有了一些关于他的不好的流言传出。
王三花如此骂道:“一个脚底流脓的坏货,打小咱们村里也不亏待他,他那些叔伯有口吃的,总也给他喝口汤,他倒好,十五六岁的人了,地不好好种,就喜欢东家偷,西家摸,手脚不干净!”
风一刀听得脸上火辣辣,憋着气辩解:“我们大当家从不偷盗,都说了是你们误会……”
可是王三花并不听话这等无力的解释,反而撇嘴道:“你一个后来的,听他哄,当然说他没偷。他现在拉了个寨子,排场起来了,以前做过的事情就不认账了。当谁还不知道谁呢,我呸!”
风一刀又怎么可能说得过王三花?一时憋屈之极,没奈何只能将脸偏到一边,闭目运气。
不过程灵并不仅仅只听王三花一面之词,她由得他们吵,等他们吵完了再多番问话。总之是从所有人的言语中综合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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