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一瞬间忽然领悟,当即抱拳行礼道:“晚辈程灵,见过府君!”
虽无人介绍,但程灵已经明白,此人必定就是郡守王邕。
王邕含笑走来,身后跟着的有身着便服的亲近官员,也有即便脱下铠甲,依然能看出杀伐之气的武将,后方更有捧巾捧冠捧水捧香的随从。
浩浩荡荡,从人如云。
其世家豪奢气息,在这一瞬间,其实也让程灵有过恍惚。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看过了太多的苍凉悲惨,十室九空,路有饿殍。仿佛世上已无一片净土,能够让人安定生存。
可是,眼前这样的钟鸣鼎食,就是这个世界的净土吗?
程灵扪心自问,一时竟不忍心去揭开心中的答案。
王邕面含微笑,走到近前后,竟对程灵回以一揖,道:“侠客救万民于水火,救城池于倾覆,吾当敬卿是也!”
他这举动可太出人意料了,程灵连忙侧身让过,立即说:“不敢当!府君抬爱!”
王邕道:“不,你当得起!”
但也没有再继续礼敬程灵,只是看着她,说了一句:“方才是为公,为私,老夫也还要谢你一句救我七郎。”
王七郎从椅轿上下来,忙说:“伯父,谢不谢的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原先说好的那些奖赏,你可不能少了我程兄弟啊!”
王邕便一顿,继而笑起来。
府君大人很惊喜
程灵跟着王邕和一众从人走上了廊桥。
却见这廊桥是浮空建在一片内湖之上,连通的是内湖中心的一座假山。
假山上方又有凉亭敞厅,更有一道溪流从山顶潺潺流下。
也不知是有泉眼在山顶,还是另有什么特殊法子,总之溪流源源不断,绕山而走,最后又哗哗地落入了下方的湖水中。
湖的另一边有丝竹之声隐约传来,似乎琴声叮咚,还有萧鸣伴奏。
夜风吹来,湖边灯火如星,湖中水光灵秀,再加上乐声朦胧,夜色也朦胧,这情境,这意蕴,顿时就被无限拔高了。
世家的风雅于此刻显露无疑,相比起程灵此前见过的,康平的粗暴享乐,临海王的残忍直接,王邕这派头,那才是真的低调奢华有韵味。
王邕没有直接对程灵提之前假山上风水缸滑落的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吩咐身边随从道:“去查一查那边假山的布置。”
然后邀请程灵在敞厅入座。
座席都是单人独桌的,因山就势,错落摆放。看起来很随意,但程灵知道,越是随意的东西其实就越是经过精心设计,否则达不到这样既显野趣又显风雅的效果。
就如同此刻那些看起来坐姿随意的人,他们意态自然,但程灵也知道,不少人其实都在或有意、或无意地考量注视着她。
他们看她被王邕邀请着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看她态度自然地跪坐在席毡上,看她被王邕敬酒……
程灵双手捧起酒杯,举至身前,从容回应,不卑不亢。
王六郎等人已经从外层的眺望楼下来了,这时就藏在湖东侧的一座阁楼上,他们还没放弃对程灵的窥看。
一名少年撇嘴道:“府君敬酒,这家伙居然没有诚惶诚恐。可见出身乡野,果然不知礼数。”
谁知没人附和他,反而是王六郎道:“钱二,那人要是诚惶诚恐,恭敬拘谨,你只怕又要笑他小家子气,说他谄媚了吧?”
话落,就有几名少年忽然跟着笑出了声。
可不就是这个理?
席间,程灵的表现确实令许多人诧异。
本来像她这样出身乡野的民间高手,各大士族也都是常年招揽的。
可是,但凡是出身稍差的人,不管平常武艺本领怎样高强,到了这种正儿八经聚会的场合,却总会或多或少地显露出各种毛病来。
礼仪有差,言行拘谨那种都还算好的,有的甚至是有怪癖,十分令人难以忍受。
王六郎那边,有个少年啧了声,忽然说:“以前那个香汤的笑话,你们听过吧?”
这个自然都听过,有少年笑道:“是关大哥招揽北刀门的一个用刀高手,请他入席,结果人家把沐手的香汤,当做茶水给喝了。沐风,你说的是这个吧?”
叫沐风的少年嘿一声说道:“那还有一个,你们一定少有听说。是前不久才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爹也招揽门客,说是从东海那边来的。我爹叫侍女奉上清酒……”
他顿了一下,环顾左右,十分有趣味地道:“你们猜怎么地?嘿,那人只喝过浊酒,以为清酒是水,当场就一口气灌下,结果只饮了一杯,就醉倒了,哈哈哈!”
这时代酿酒技术有限,能够酿造清澈,不留浑浊的酒非常珍贵。
所以,一般能够喝到清酒的人,不是贵族就是豪富,还有许多人,一辈子别说是喝上清酒了,就是听都不曾听过,原来有美酒可以是清澈无暇的。
浊酒度数低,清酒度数高,喝惯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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