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颜嫣喉咙的手松了不到五息,再次收紧。
柳南歌的声音幽幽传入耳朵里:“我若杀了她,你会心疼吗?”
不会。
谢砚之逆着光站在月色下,不曾开口说话。
是颜嫣在心中替他做了回答。
颜嫣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充其量就是谢砚之屋子里的一个摆件。
这些年来,他对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摸摸她的脸,尔后,再评上一句:“太瘦了。”
她也曾因为这三个字,逼着自己一口气吃下三四人份的饭菜。
她也曾为了长胖,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直至再也吃不下去,全都吐了出来。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哪怕她胖成一个球,哪怕柳南歌现在就把她给掐死,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扼住她喉咙的手越收越紧,窒息感如影随形。
颜嫣想,她大抵是真要死了。
肺里的空气早已被耗尽,她在柳南歌这等筑基期修士面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死亡即将降临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朝谢砚之所在的方向望去。
谢砚之也正看着她,月光倾泻,照亮他琥珀色的眼。
那里一片荒芜,依旧什么也容不下。
所以?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又凭什么指望他来救她?
颜嫣终还是别开了脸,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几乎就在她收回目光的那一霎,谢砚之纤长的睫颤了颤。
没有人知道他何时出的手。
下一刻,狂风四起。
紧扼住颜嫣咽喉的柳南歌骤然松开了手。
新鲜空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呛得颜嫣止不住地咳嗽。
她甚至都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团阴影兜头笼罩下来。
抬首,谢砚之的侧脸已闯入眼帘,满目皆是那高挺的鼻梁,与利落的下颌线。
而昏迷不醒的柳南歌,则早已被他拥入怀里。
谢砚之来得突然,消失得更突然。
夜风袭来,洁白的梨花扑扑簌簌飘落,他紫衣墨发,映着月色,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颜嫣捂着脖子瘫坐在地上。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喉咙里依旧充斥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两侧值夜的金吾卫与宫娥都在看着她。
既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
颜嫣环顾四周一圈,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很惨吗?或许是有点儿吧。
可她在这里,至少能吃饱穿暖,再也不用与去野狗抢食。
她走得很慢,自没错过身后那些人的议论声。
有人说:“奇了怪了,她们二人明明长得这么像,我怎觉着,颜嫣比柳大小姐更好看呐?”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着。”
有人夸赞颜嫣,自也有人替柳南歌抱不平。
“她生得这副狐媚子相,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然喜欢了,也不想想,人家柳大小姐身上可是带着伤呢,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被这小狐媚子给比下去么?”
无关紧要的废话虽多,颜嫣仍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伤”字。
怪不得柳南歌掐到一半,人就晕了。
是三十年前的旧伤复发了么?
颜嫣穿书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书中剧情她只记得一个大致的轮廓,有关反派颜嫣的内容,更是只有“前期很惨、后期开挂开很大、结局很扯”,这么个模糊的印象。
反倒是柳南歌与谢砚之的纠葛,她记得一清二楚。
十七岁那年,谢砚之被玄天宗掌门,也就是柳南歌她爹收做关门弟子。
少年生得好看,天赋异禀,性子还高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下就引起了天之骄女柳南歌的注意。
两个少年人不打不相识,吵吵闹闹近百年,竟也吵到了要订下婚事的那天。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他们二人新婚这日。
本该换上喜服的谢砚之无故失踪。
此后,又过十年,曾经的剑尊谢砚之以魔尊这个新身份重返人间,柳南歌就此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话。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柳大小姐自咽不下这口气。
她握着剑,一路杀去魔域,结果,谢砚之那厮毫不念旧情,一掌震得她五脏六腑搅做一团,差点就要嗝屁,若不是她家大业大,世间怕是早无柳南歌此人。
颜嫣这个替身,便是在柳南歌冰封养伤之际出现的。
从前,颜嫣只觉谢砚之此人性子冷淡。
恢复记忆之后,她只想说,这厮哪里是冷淡?他这人压根就没心啊!
别人或许不知道,通读全文的颜嫣可是一清二楚。
谢砚之装得再像正常人,内里也是个疯子,根本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摩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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