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会直接开口问她:“冬青,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含着微笑,不想给她压力。
她表情愣怔,让他想起一个德国的雨夜。那时她主动靠近他身边,共享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伞面上,他稍稍偏头就能闻见她那茉莉般的洗发水香味。香味会蛊惑人,就像李冬青不经意就能让他沉沦。这个瘦弱的女人是他的裁判官,失去一头志在必得的小鹿会难过一个周,放下一个喜欢的人又会难过多久呢?他有些好奇这个答案。
时间钝刀滴滴答答地走,被他的煎熬拉长。过了两晌,他听见李冬青缓缓开口。
“澈君,你自己说了这么多,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落日的余辉从透明玻璃窗洒进来,把她满头的秀发点上金色。李冬青露出笑容,依旧是娇憨可爱的,下一秒,那双纤白的手落在他的头上。他主动将脑袋伸过去,由她温柔地抚摸。
她说:“你怎么断定我就不愿意给你一点机会呢?”
野生的狐狸有些愕然,缓缓抬起头来,撞进她温和的笑眼。
李冬青抚着他脖子,猛地拉进,主动扑在他怀里。如果上天赐予一只无需驯服的小狐狸,这只小狐狸会在三点钟就为见到你而欢喜万分,那么收到这份心意的你,为什么非要将他推开呢?
抱着他,丁蕙如的话掷地有声:“冬青,这个世界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那个恶毒的瘤子停止生长,她的世界骤雨初歇。这个温和的夏日,有个待她特别温柔的男人,向她告白。李冬青想,我要珍惜时间,我要换种生活。
她窝在他身上,一遍遍地抚顺后脑勺的头发,感念他锲而不舍的追赶。三浦澈欣喜若狂,喉里涌出许多热意,不知说些什么。他回抱住她,想从这具瘦弱的身躯找到真实感。紧密的呼吸里,李冬青笑开:“澈君,我们试试看吧!”
像普通情侣那样,他们牵着手回学校,三浦澈的手很粗糙,这是一个扎根在工地现场的建筑设计师。每一丝纹路都绣上风尘,好像树的年轮,李冬青仔细从这粗砺的质感里感受他。
临别前他抱住她,埋在她颈间,疯狂吸入那莫名的茉莉香:“真的不是做梦啊!”
等他走出转角,李裕松从宿舍楼边走来,提着一小袋刚刚出炉的生煎包,阴阳怪气道:“看来,这包子我只能自己带回去吃了。”
他悠然坐下,问她怎么忽然看上三浦桑了。嗯……感觉这种东西不好说,玄之又玄,很难解释,她如实道,只是试试。看看这无聊的生活会否被一场意外的恋爱所填满。她要给这只小狐狸一个机会,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裕松不掺和,三两下将生煎包吃掉一半。李冬青问起他的打工生活,小伙子对那家酒吧评价颇高,热闹充实,老板不算慈和,但挺人性。冬青有些意外,林敢这小子能有多人性?出国深造难不成是去教堂皈依啊!而且,李裕松怎么还是这么傻不愣登的!给点吃的就知道人家的好了!
她别着腿,恨铁不成钢:“你还共情资本家呢!瞧瞧你这黑眼圈!兴许再过段时间,你比我都要瘦了!”
玩笑话,没人当真。李裕松鼓着腮帮子,给她说道这老板的好。年轻帅气又多金,人品还不错。酒吧里的女客人爱调戏他,驻场的小姑娘也老找他。老板不苟言笑也能逗她们开心,片叶不沾身。李裕松摇摇头,真好奇这本事怎么锻炼出来的。
他年纪小些,被李宪年和徐燕看管严格,接触的人物少,才对这神秘的老板充满好奇。他早在丁蕙如那儿听说,林老板也曾就读p大,中途追梦辍学,也算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细问时,丁蕙如便转移话题。不懂情爱的李裕松顿悟,这女的让我去那儿打工,或许只是要安插一个眼线!她大概是看上他了!
李冬青敲敲他脑袋,心想易灵凌那本遗失的言情小说是不是被他捡走了,不然哪来的这想象力呢?李裕松微愠道,你这样陷入爱情的人,眼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话音刚落,又换来一个脑袋崩。脑门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他轻轻揉着,眼神是怨怼,心里却开心。上回检查医生说状况有好转,现在她的精神似乎也好转了。他对三浦澈没有多么特殊的感情,他知道,三浦桑人不错,对姐姐也是真心,这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他学着李冬青的动作,脑袋耷拉在靠背上,抬头望天,闭目养神。城市的夜不见繁星,他心里却满是星辉。夜里蝉鸣聒噪,叫窄这天地,看李冬青嬉笑抱怨,李裕松感觉生活好像忽然变轻了。
他想起他们的童年。那时徐燕和李宪年总不在家,李冬青常常给他唱起一首童谣,他依稀记得两句歌词——“小小的树儿快长大,树上的果儿要开花……”
好几个断电的雷雨夜,李冬青都唱着这样的歌儿哄他睡觉。咿咿呀呀的腔调不够婉转,却令他安心。一首歌从蹒跚学步唱到他们都长大,唱词里的树没有指代,可他希冀这树是一棵常绿的冬青树。
他要这树开花结果,要这世上最好的姐姐得到她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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