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婚事,卿云只能微红着脸,垂着眼睛,不便说话,老太妃就像自家孙女受夸奖一样,笑眯眯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她骨子里的品性多好呢,这孩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最是宁折不弯的性格,遇到一干无赖人,她敢挺身而出的,说的话,那叫一个让人心服口服。
这京中女孩子,哪个有她的胆量,就有,也说不出她那样让人折服的话来……”
夫人们自然都知道昨晚芍药宴那一番故事,也知道老太妃在说什么。都笑着道“正是呢”
“如今女孩子里也有些胡作非为的了,亏得有卿云这样的人镇着”
“可见正邪是相生的,有个坏人,就有个好人来治她,再错不了的”。
卿云听着,心如刀割。
是了,世人常说论迹不论心,她们口口声声说的无赖人,坏人,除了凌霜还有谁呢。娴月骂她踩着凌霜的背往上爬,原来一丝不错。
就连她的辩解也显得无力了,什么挽回自家声誉,难道是说,横竖凌霜说出这些话,外人一定会踩,不如咱们自家来踩吗?
偏偏戏台上唱的又是凤求凰。
讲的是两姐妹一好一坏,坏的鸠占鹊巢,好的四处流落,老太妃偏说这出戏好,夸她品德赶得上戏中主角,真是诛心。
卿云忍耐着听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对面竟然是云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听着这些话,不由得脸上发烫。
她瞅准老太妃看戏入迷的时候,脱空走到偏厅的茶室里,这才得到片刻安宁。
却见云夫人也走了进来,卿云是晚辈,就对她行了一礼,道:“云夫人。”
“到底是老太妃称赞的典范,这么有礼有节。”云夫人淡淡笑道:“只是我破绽百出,怕是受不起小姐这一礼了。”
从来是相似的人才喜欢在一块儿玩,娴月风流灵巧,云夫人也不遑多让,虽然不如娴月昨天字字诛心,但也让卿云眼眶发热。
“云姨这样说,真是让我无立足之地了。”卿云垂着头道。
她和云夫人其实之前并不亲善,只是因为娴月的事有了几次交集,本质上不是一类人。
但相处下来,她也看出云夫人其实为人正派,豁达爽快,两人交情其实不错。不然卿云也不会说这话了,其实是带着委屈的——事已至此,你又让我如何辩解呢?
云夫人倒也不是不欣赏卿云,单说这心性,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谁不是年轻气盛,能够虚心听下她这一句嘲讽,还不为自己辩驳的人,大概也只有卿云了。
云夫人想到家里娴月还为这事在生气,无奈地笑了。
也是娄二奶奶惯的,同胞姐妹,都是真感情,一起长大到如今,为这点事闹成这样。
真让她们试试一个能说知心话的姐妹都没有,举目四顾全是“外人”,自家姐妹还在外面和着别人一起造你的谣,才知道这点龃龉算什么?
但年轻人是这样,大把时光可以浪费,心里一点气不平,无论如何也和好不了,渐渐酿成嫌隙,多可惜。
云夫人在心里叹一口气,道:“听说景家的花园也不错,大小姐不忙的话,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卿云有点意外,但还是乖乖道:“好的。”
卿云是敬重她的,这点倒好,娄二奶奶极俗,却养出了三个不俗的女儿,连卿云这样容易流于迂腐古板的性格,心中也有不同俗流的见识,骨子里自有一股清风朗月的硬气。
云夫人带着卿云,绕过暖阁,进了花园,景家的花园也没有独特,只一个小湖出色,因为是活水,这季节,正是柳树最好看的季节,满树垂丝,叶子都是新绿色,不像盛夏是老绿色,也还柔软,一阵风过,如云如雾。
云夫人带着卿云在湖边的步道上缓缓走,让红燕和月香远远跟在身后,不让人打扰她们说话。
走了约莫小半圈,云夫人才说话。
“听说上次在暖阁,你撞见了南祯的客人?”
卿云只当她是要劝解自己和娴月的争端,没想到她提起这件事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道:“云姨是说岑家的姐姐吧。”
“你倒知道她姓岑。”
云夫人只说了这一句,卿云有点疑惑,但她向来沉得住气,云夫人不说,她也忍得住好奇心,并不追问。
“你父亲如今是在礼部供职?五品?”云夫人问道。
“是。”
提及父亲官职,卿云不便多说,显得轻狂,只答应便是。
“你家好像是今年才调回京中的是吧?”云夫人见卿云点头,叹道:“怪不得呢。”
卿云听她说话的意思,是自己应当知道“岑小姐”的身份似的,心里便留了个心眼,准备回去再问问娄老太君。
云夫人说到这,便不再说岑小姐的事,而是继续走,过了一阵,才问道:“昨日晚宴,我去迟了,竟不曾听见你和凌霜的争论,只听见他人学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们姐妹素日都同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分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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