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术漫不经意地想着,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太子在一旁,朝术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看就对那些街上的小吃入了神,可惜吃不着,只能干瞧着垂涎三尺。
眼不见为净,他刚要将轻纱放下,却又对上了那完全不想看见的人脸上那阴鸷的眼神。
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四皇子萧子宴。
关乎男性尊严的地儿受了无法挽回的伤,给这位皇子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四皇子面色阴沉,神情比起来时的倨傲神气,可以算得上是灰冷惨淡,脸颊还有些凹陷,艳丽的眼尾微微耷拉,瞧上去有种异常的疲惫。
然而朝术对上他的目光时,竟发现这人对着自己咧开嘴笑了。
笑容阴冷可怖,仿佛是被不干不净的东西莫名缠上了,叫他生出几分作呕惊恐之感。
朝术手一颤,就把那纱帘给放下了。
好半天,他被吓得生寒的手脚才逐渐回暖。
尽管四皇子对自己阴阴笑过之后也无事发生,甚至回去后朝术的日子似乎就归于平静了,但他就是惶惶不安,头上就像是掉了一柄随时会斩下来的剑,叫他日夜无法安寝。
朝术这样的状态是极不好的,哪怕是东宫的主人太子不在,他也不可懈怠。
伴读那儿的端茶倒水还是由他负责,日复一日不可落下。
今儿个头顶的天还算明朗,艳阳照出模糊而朦胧的光晕,鸟雀舒适地站在那树上的枝丫弹跳、蹦跶。
朝术的心情可不会跟着歪头明艳的天气而一同变好,他今日起晚了,不但被教导茶艺的姑姑训斥,还又被李明觉拉去训话。
不过又是些老生常谈,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对裴公子大不敬。
朝术小脸垮下,分明就是那裴照檐先对自己出言不逊。
也不知道那莽夫是中了什么邪,近日就爱来寻他的晦气,每每都惹得他肝火大动,连尊卑都不顾了都要跟他还嘴。
十足十地表演了个牙尖嘴利。
现下被教训了,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跟一个公子哥置什么气,真是被太子养久了就变得娇惯起来了么,分明从前比这更让人恼恨的折辱都受过了,怎如今这回忍不下来?
朝术也能心平静和了,任由裴照檐使出千方百计逗他都岿然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年轻的公子哥还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撇了撇嘴的同时又去问自己平日里的死对头:
“一个人突然对你爱答不理,是为什么?”
新奇,实在是新奇。
桀骜不驯的裴小公子居然放下身段反思自己的错误,当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可惜裴照檐这一回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问错了人,从杜如兰那毒舌的嘴里能说得出来什么好话呢。
“突然讨厌你?这还需得着问么,定然是因为你讨人嫌了,裴大公子,做人还需得有点儿自知之明才好。”
裴照檐的脸色一下铁青了,他恨恨道:“我就不该来问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杜如兰的神色同样一下冷了,嗤笑道:“我看你才是要好好管一下你的这张嘴,免得成日里说出什么叫人厌恶的话都不自知。”
他本以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让裴照檐忿忿不平,转而跟他又拌起嘴来,便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这人,免得他顺杆往上爬耗费自己的时间。
却不想裴照檐垂下眸,因他那句无心之言而沉思起来,都忘了反驳他这回事。
杜如兰那双墨珠似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真是奇了怪了。
这是换了性子?
是为了谁?
他是个心细的,往日里并不在意的事稍一观察就能发现端倪。
当杜如兰发现裴照檐的改变竟是因为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小太监朝术时,他心往下一沉。
这该死的蠢东西,惦记谁不行偏偏惦记这位。
难道他当真瞧不出殿下的心思么?
对于这位勾搭上两个见惯世面的天之骄子的人,杜如兰不可避免地生出些好奇之心,反正那小太监会日日不落地为他们递上茶水,于是等人每日过来后,便分出几分心神放在了朝术身上。
除了那张过于出色,似海棠醉日的皮相,似乎同其他的小太监没什么两样。
一样佝偻着背,低着头,整日怯弱胆小,黑漆漆的眼珠看人时也不像个安分的。
孔夫子上了年纪,讲了些课后就让他们先写着功课,自己先歇一会儿了。
杜如兰往日里就只专心自己手里的事,对其余人或事都漠不关心。
然而今日他却特地瞧了下得太子和裴照檐青眼的小太监。
茶水正递到他这儿,这小太监却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竟是专心致志盯着他写的行策去了。
黝黑乌亮的眼珠子几乎都快要落在上边。
他起笔落笔,行云流水写下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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