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自家奶奶的客人,她们就是看不惯也不敢说,跟着一块进后堂伺候。
迎春招呼着丫鬟端茶上来,两个人就说起闲话。
迎春问:“我好久没见你了,你在家做什么?”
“在家陪着我母亲,”薛宝钗喝了口茶:“我回去之后也时常想念姐妹们,心里也常常惦记,经常想起来咱们在园子里作诗……唉,不说这个了,感觉挺没意思的。”
迎春就说:“园子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不是从园子到这里来了吗?巧儿说我没走远,不过是从园子里还到了薛家的后院,这却不一样。”
娘家住着再好,娘家也不会挽留,婆家无论家贫家富,到底是个容身之地,哪怕住着别扭,不喜欢,想离开……但是除了此地,别的地方也去不了。
迎春见到薛宝钗,看她面色带着疲惫,就忍不住说:“咱们女孩子家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你别觉得我这个人说话难听,我嘴笨,向来不会说讨人欢喜的话,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你跟我说,你的将来在何处?”
这也是薛宝钗不想聊的话题,虽然她这个时候想站起来就走,但是也知道这个话题是自己必须面对的。迎春是因为和自己相伴着一块儿生活了几年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别人哪儿关心自己这个。
薛宝钗忍不住长叹一声,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在何处?听我母亲安排吧。”
迎春也跟着叹口气,“按道理来说,我比你都不如,你好歹还想着听吩咐,我以前也只能听吩咐。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娘家有喜事,我回去贺太子妃的时候,和姐妹们在一处说话。
姐妹们说你再就留下去怕不是好事儿,都想劝你早点找个人家嫁了吧,我知道你不甘人下,然而形势比人强,再这么挺下去可怎么办?”
薛宝钗就说:“你说的我难道不知道吗?然而这普天之下哪有姑娘出去给自己说媒的道理?婚姻之事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家子的事情,我母亲不点头我哥哥不去操持,我又怎么能上得了花轿?”
“你为什么不说啊?”
薛宝钗反问:“你在家的时候,为什么是个针扎不动的性子!”
迎春沉默了。
因为她在家没人在乎,家里的长辈喜欢宝玉,就是女孩,前有有嫡出的元春,候有敏锐的探春,她毫不出彩。父母不疼,无人关心,有些亏吃了说出来了也没人管。
到最后不如不说,变成懒得说,发展成不说,最后事情就成了张嘴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说话。
迎春叹口气:“可是你与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是个木头,你却是不是。别最后你也跟我一样成了一根木头。我愚笨,你却不是,你该为自己打算的。”
这话也触动了宝钗,宝钗也想离开家里,然后家里的烂摊子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她只好说:“等我们家这事办完了我就走,到时候走得远远的,到那时候天高路远难以通讯,这京城的是是非非我听不见看不见反而不觉得心烦。”
迎春伸手握着宝钗的手,好久没说出话来。
宝钗却抹了眼泪笑着说:“看我说这个干嘛,说这个也有些不合时宜。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儿,我叔叔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妹子,前些年和梅翰林家的公子订了婚。人家自从进了京城到如今一直不提,我那弟兄着急来京城了,毕竟女孩青春短暂,他们想要个说法。
昨日去他们家,虽然能拜见他家的夫人,却没见他家的男人,等了一天也没见到梅翰林的尊面。今日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所以我来打听那梅翰林为人怎么样?他家的公子有没有传出什么别的消息来?”
这个?
迎春对外边的事情关注的不多,便转头看着家里面的婆子吩咐:“你们出去到前院问问跟着的常随和管事们,看谁听说过这个梅翰林。”
过了一会儿,有婆子进来回答:“听咱们家出去送礼的一个管事说确实有梅翰林,忘了在什么地方听了一耳朵,说是这位梅翰林上下打点想要外放当差。其余的就不知道了,和咱们家几乎没来往,咱们家也没有特意打听过梅家的事儿。”
迎春点头,薛宝钗这样通透的女孩听出来了徐家婆子的不喜。这语气里面多少都带着点儿撇清关系的意思。
她既然听出来了,自然是不会多说,就和迎春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离开。
迎春送走了宝钗就显得闷闷不乐,在家里唉声叹气。
到了晚上徐礼升回来,看她蹙着眉,就问:“这是怎么了?看着你不高兴啊!”
说这话的时候,便忍不住看向旁边伺候的婆子媳妇丫鬟们。这些人都低下了头。迎春拉了一把徐礼升的袖子就说:“看她们做什么,和她们有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昔日的闺中密友今日来找我,令我多少有点感慨罢了。”
徐立升就说:“看来是有些感悟,想了一日就不要再想了。让人把棋盘拿来,我陪你手谈一局,等会儿咱们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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