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似乎是雷阵雨,天边隐隐有轰鸣的雷声。
在一道极大的雷声劈下来后,周眠摸到了一个不属于塑料的崎岖物件。
很坚硬,像是什么刷了漆的木头物件。
闪电在天空划开一道明亮如昼的裂痕。
周眠睁着湿漉漉的眼僵硬地看了过去。
只一瞬间,他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原地,身体如同生锈的人形机器,每一个连带肉肢的关节都无法动弹。青年的脸孔呈现一种近乎窒息的青灰色,瞳孔紧缩,像是即将被机器销毁的失败品。
那是一尊神像。
温柔慈善的笑容,长发及腰,半裸不露。
它长了一张像极了周眠的脸。
昏暗的浴室内,青年的额头上被温水溅起一片片水花,耳边开始隐隐响起古怪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仿佛此时他正被人群包围,无数尖利刻薄的指责响彻他的耳畔。
倒吊的乌鸦在他的脑中发出尖叫、口吐人语。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要被抓住了。被抓住了。”
吵得他不得安生。
昏暗的世界慢慢开始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被挤压成一团腥臭的物体。
周眠缓慢、僵硬地捧起那尊白漆刷的神像,青年的牙齿绷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湿漉漉的头颅半垂下,身体佝偻起来。
他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像只难听的乌鸦。
头颅的水声依旧哗啦啦的响,冲刷着青年漂亮如白瓷般的身体。
水珠落进赤红的眼中,又随着眼角滑下。
周眠的喉头阴戾的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弯着赤裸潮红的身体,在狭窄的卫生间的角落找到了一把锤子。
那是上次来维修的工人遗留的一把冷硬的、泛着阴郁光芒的铁锤。
青年瘦弱的手腕紧紧握着锤子的把手,他的嘴角扯着怪异的笑,额头的青筋如埋藏在皮肉下的肉虫一般鼓动。
他跪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已经碰撞的红肿淤青的膝盖,将那尊微笑的神像放在潮湿的瓷砖上。
又一道闪电劈下,周眠古怪的笑着,一边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钉锤,用力地往神像上砸去。
木制的神像被巨大的冲击力砸烂了脖颈,头颅飞了出去,又在墙壁上重重弹了回来。
周眠笑的更嘶哑了,他像是见到什么乐不可支的事情一般,趴下身体,捡起那颗漂亮的头颅,侮辱性地按在瓷砖地上。
瘦弱的手臂再次扬起。
“哗啦——”
这次是地板砖碎裂的声音。
头颅滚到了碎裂后露出的水泥地基上。
而周眠的胳膊、大腿、小腿、胸口都被碎裂的瓷片割开了细密的裂口。
浴室门外隔着水声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听不真切。
周眠却像是被那声音刺激的癫狂了一般,他发泄般地拿锤头用力砸着地上破碎的神像,越砸越烂,越砸越丑陋。
他仿佛看见那神像中逐渐溢出的鲜血,染得地面全都是猩红的血水。
那血水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开始蔓延,直到周眠赤裸的脚下。
周眠开始害怕了,他丢下铁锤,双手抱住膝盖,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堆叠的碎瓷砖上。
潮红的眼中全然是神经质的恐慌、厌倦、崩溃。
“哗啦——”
浴室的锁被人砸坏了,门陡然被推开。
青年轻轻抬头看过去。
来人一身雪白干净的衣衫,乌黑的短发利落漂亮,焦急的面容替代了总是八方不动的冷淡稳重。
是左季明。
周眠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并随着刺痛的眼睑慢慢往下落。
哗哗的水声被止住了。
雾气逃窜一般地离开了这狭小诡谲的浴室。
赤裸佝偻、满身伤痕的青年被人轻轻抱住,有人轻轻贴着他的脸颊,用发抖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眠眠别怕。”
整个房子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周眠颤抖地往身后男人的怀里缩了缩,他不停地摩挲两边的手臂,慢慢的开始变成用力的抠挖。
他哑着嗓子道:“季、季明哥。”
手指向不远处被砸烂的只余下一颗漂亮头颅的神像,青年开始急迫、惊恐地喃喃:“我明明扔了它的。”
“那天晚上,我把它装进塑料袋,下楼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了。”
青年又开始浑身发抖,克制不住的语气逐渐变得暴戾。
左季明紧紧握住他开始疯狂挥动的手,十指相扣。
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细微的颤抖,他压着嗓子,哑声道:“眠眠,你记错了。”
周眠一瞬间如木头一般地动了动眼睛,殷红如鬼的嘴唇开合:“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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