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下赐的宴会,论规格,不比给登科进士举行的曲江游宴差。
当然咯,唐高祖李渊并未纡尊降贵来此宴上,说到底修士太多,他是个凡人,安全没保障。
于是,黄鹤宴就很像一群人坐在草席上郊游,有的盘腿坐,有的跪坐,更有优雅侧坐的。
目前坐的人少,毕竟坐着个头低,视线矮,要仰首看人,不大痛快,而且坐着跟人说话,又不大礼貌,修士们也要社交,各个都站着聊天。
剑修说话少,高长松估摸着,这里的剑修都走古龙风,惜字如金。然说得少,却不代表他们不会社交,且这里的修仙爱好者对正当红的剑修都感兴趣,一个两个凑过去同他们攀谈。
其中有些人,是剑修的雇主,他们也很鸡贼,先拉着亲朋好友找熟悉的剑修,剑修与剑修是彼此认识的,通过与熟识剑修的寒暄,再认识新剑修,连带着给自己的朋友介绍介绍。
真是一举三得!
高长松眼前却展现出这样一副画面,剑修们才站定没一炷香的时间,人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开始还矜持些,只有个别几人带着朋友,拽边缘位的剑修攀谈,可很快,风气也不知从何而起,人都从茵席附近走开,带着亲朋,拆分、围堵剑修,于是,高长松眼中只有乌泱泱的人,只有剑修的冠,而没他们人了。
淡定如钟离珺都感叹道:“他们真讨人欢喜。”
他又说:“我在大安国,却没看出有这等潜能。”
大安国,剑修因假穷而闻名。
这不是说他们没钱,是他们有钱却都花在剑上,可不正是假穷。
高长松关注剑修,剑修也同样注意到了他。
剑修们的眼睛多利啊,穿过人群一眼看见他,但这一次,他们却没直接去找高长松,反自如地寒暄起来。
当然了,对他们来说,寒暄就是听人说话,偶尔回答两句,又因他们回答的都是修炼专业问题,旁人听来,颇有醍醐灌顶之功效。
高长松甚至听见隔壁女观的观主鱼莲华赞叹:“叶道友的话真是鞭辟入里,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鱼莲华本人很受灵宝派众道士推崇,她年逾五十,面容却十分年轻,不过三十上下,只有一头夹杂着银丝的发能看出年纪。
葛朝阳称赞她:“鱼观主的道法十分精深,每每同她论道,都有新的体会。”
此外,她还有一点是很受长安城内修士敬重的,与高长松等人不同,鱼莲华并未生一双能沟通阴阳的眼睛,然而,听过她威名的百姓却将那些被鬼上身、失了魂魄的亲友送到她这来以求化解。
高长松闻后不由怪道:“既然看不见鬼,又怎能捉鬼?”
葛朝阳摇头道:“这有何不可?只要道行够高,对经文的参悟够透彻,念出口的经也会具有效力。”
“长安县有一青年,从幼时起便不能言语,痴傻数年,其人似朽木,哪怕拐弯都要走直线,同行人看了,说他是三魂六魄被禁锢了其一,又有小鬼附身,才导致如此结果。”
“找原因容易,可想要把鬼驱散却不简单,其亲属辗转多道观寺庙,几经周折也不得解,最后带人到鱼观主面前。”
“鱼观主看不见鬼,便面对此人诵经,不多时,他发出了不似人言的惨叫声,仿佛鬼物凄厉地尖叫,鱼观主猛地扯过他前襟,不令其逃窜,又诵经数时。”
高长松听愣了:一把扯住前襟?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物理超度?
鱼观主清清冷冷一个人,看不出来啊。
葛朝阳还在诉说:“最终,此人口吐人言,语言却似幼儿,只说自己是尚未出生的婴孩,因机缘巧合,附身于此人。”
高长松好奇道:“所以,鱼观主并未掌握法术,只是学道法,学经文?”
葛朝阳难得凶了高长松道:“怎么叫只学了道法跟经文?这两项才是根本啊!与它们相比,任何法术都是小道,是奇技淫巧。我们先参悟道,那些法术都是从道中脱胎而出的。”
他喟叹道:“鱼观主才是最接近本真的人啊!”
鱼莲华找剑修论道,是真论道。千万别以为剑修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对道的理解都很深刻。
起码在剑之一道上是这样的。
鱼莲华听他们谈剑,谈从中悟出的精神,听得很高兴,她就喜欢这种纯天然的道法交流,不混杂外物。
可说着说着,剑修们却不讲话了,鱼莲华正奇怪,只见眼前人以一种不自然的棒读语气道:“说太久,略有些口渴。”
鱼莲华:?
“是、是吗?”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鱼莲华思索道:“可要用些饮品?”
毕竟是宴会,在这里,你能买到各色饮料,譬如扶芳饮、江桂饮、各色果汁、酪浆等。
扶芳饮是用扶芳藤叶子熬制出的饮品,江桂饮的主食材则是桂皮,这两种饮料高长松都不大喜欢,说有一股子药味。
他最常喝的就是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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