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知道,祁令瞻看不上韩家,嫌这桩婚事辱没了永平侯府的门庭。可永平侯府出一个皇后就够了,依她的性子,留在永京不是什么好事,祁令瞻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照微说道:“韩丰已经过了武举,兵部授其昭武校尉,过两年就能轮戍到西州,彼时我若与他成亲,会随他一起去,离开永京,这样对大家都好。”
祁令瞻问她:“好什么?”
照微回答道:“好教你心无旁骛地做姚丞相的好门生,好教天子贤相如鱼得水一团和气,好教永平侯府明哲保身,长盛不衰。”
这话细究起来有些挖苦的意味,祁令瞻眉心微微蹙起,冷白的脸上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本就不耐这马车里的颠簸与寒冷,被照微一激,掩唇低咳了几声。这让照微想起他因自己而遭受过的苦痛,如今仍在隐秘地折磨着他,她心中生出些许愧疚,慢慢将不忿与不服的情绪压了下去。
照微拎起炭炉上的铜壶倒了杯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给祁令瞻:“兄长。”
她难得学会示好,祁令瞻也不与她为难,接过水杯后,语气有所缓和:“母亲希望你留在永京,你若嫁得太远,她会牵挂你。何况……阿微,你真的喜欢韩丰吗?”
照微眨眨眼,回答得十分果断:“喜欢啊。”
祁令瞻叹气:“我说的不是像喜欢一张弓、一把剑那样的喜欢,倘若他以后不能轮戍西北,不能带你离开永京,你仍想嫁给他吗?”
“那兄长说的是哪种,像姐姐对李继胤那种,会被辜负、会伤心难过的喜欢吗?”
照微目光清亮地望着他,在她质问的目光里,祁令瞻竟有一瞬的哑然。
他有许多话压在心口,但总怕解释后会变得更糟。
何况,她看到的并非全是假象,窈宁的确在宫里过得很不痛快。
马车到了永平侯府,司阍抬起门槛,车夫将马车赶进府门,停在双雁飞檐照壁前。
照微先跳下车,她许多年未曾回来,四处打量观望,比较府邸各处与印象中的模样。
仪门修得更加开阔,鹅石径都改铺了青石砖,湖上新砌一架廊桥,桥侧枯荷仍亭亭,残叶上覆满了落雪。
今日的永平侯府,比当年照微随母亲嫁进来时更加气派。照微知道,这都是因祁令瞻之故,如今她兄长不仅是永平侯府世子,更是天子近臣、丞相门生。
祁令瞻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看絮雪纷扬,簌簌落在她大红色的披风上,随着她轻盈的脚步抖落,或融在她发间,浸湿她的发髻,变得更加乌亮。
“照微。”
他轻唤了她一声,见她转身,徐徐说道:“或许你留在永京,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第3章
永平侯祁仲沂并非照微的生父,照微是在七岁时随母改嫁来到永平侯府的。
照微的母亲出身青城容家,家中经营布匹、药材,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只是这显耀与永平侯府比起来不值一提,永京权贵们背地里嘲笑永平侯跌份儿,却又眼热容氏带来的丰厚嫁妆。
容氏这些年内理侯府、外交命妇,将先头侯夫人所出的一双儿女抚育成人,内外都打点得十分妥当,渐有贤名传于永京。
今日容汀兰十分高兴,命人将点心果盘往桌上摞,全都堆在照微面前。照微吃得有些撑,又不想拂她娘心意,手里捏着一块糖榧饼,啜了口清茶,慢慢与她说话。
“……逢每月朔望日,回龙寺里行市,也有人卖这糖榧饼,我吃了几回,不是太甜就是太黏,都不如我娘的手艺味道正。这盘都给我留着,今日我吃不下,明日要当早茶吃。”
听她学会了留食,要吃隔夜茶点,容汀兰心疼坏了:“已经是早上做的了,吃不完就赏人,以后你长长久久在家住,我见天儿给你做,何必贪这两口不新鲜。”
照微眯眼笑了笑,咬了一口糖榧饼,并不接这话。
祁令瞻将她遣去回龙寺,寻常不许她回侯府,若非此次得皇后召见,她连这口糖榧饼也吃不上。她若赖在家里不走,万一将他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容汀兰知晓她的顾虑,安慰她道:“让你留在家里的事,我与你哥哥商量过了,他没说什么。”
照微道:“留便留吧,不过也一两年的光景,我在家里陪陪娘。”
容汀兰知道她有主意,铁了心要离开侯府去西北,连她这亲娘也劝不住,不免有几分伤心。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容汀兰道:“上个月韩夫人携韩丰过府拜访,想见你一面。”
照微在回龙寺隐居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位她听了授职西州、见过一面后就点头定下的未婚夫也不知晓。
照微问:“婚期定在后年,有什么事娘亲作主,见我做什么?”
容汀兰道:“你哥哥也是这样说的,所以门都没让他们进,给打发回去了。”
听说祁令瞻插手此事,照微转而眉头一蹙,说道:“就算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也得客气些,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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