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逸飞、完颜烈的认知,知道铁浮屠胜在“如墙而进”,几乎如推土机般碾压对手,既然如此,每次铁浮屠冲锋,速度是必不可少的。
可这一次铁浮屠如同度假般的表现,倒让完颜烈、林逸飞均有点摸不到头脑。
在看到铁浮屠出阵的那一刻,岳家军再度静默,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警戒。
沈约甚至看得到有人在前方盾牌的掩映下悄然上前,那些人手上或拎着大斧,或拎着一种长刀。
那种长刀的刀柄极长,刀刃锋利,沈约望见那长刀,就想到这种长刀挥舞起来的威力,知道是为了砍马腿而用,这刀应该就是林逸飞所说的麻扎刀了。
“铁浮屠灵活了一些。”完颜烈突然道。
林逸飞同时点头,“铁浮屠去了皮索连接。”
二人均知道铁浮屠是三骑为一单元,互相以皮索连接,三骑同进同退,如墙而进。这种威力在古代战场上好似小型坦克一样,造成的杀伤不言而喻。
可如今的铁浮屠去掉了绳索?
金人阵营再度击鼓。
刹那间,竟有四道飞尘激起,向岳家军中军冲去。
除左右拐子马外,金人正面又冲出两队骑兵,足有五千之众。
这几乎是金骑能出动的极限!
金骑虽有三万之多,但人多不意味着能一起上,面对岳家军的收缩阵型,金骑兵太多人上前,反倒会彼此牵制。
“金兀术似乎决定最后一战,他派的是生力军!”林逸飞立即判断道。他不但是岳飞帐下最勇猛的那个,同样极富谋略,知道数十回合下来,交战双方早就将兵力轮番调用了多次,以期发挥最强的战斗力。
如今冲锋在前的金骑兵勇猛不减,显然是金兀术留下的生力军。
岳银瓶同样率游奕军飙出,她的目标仍旧是击退进犯的一队拐子军!
术业有专攻!
多年的生死打磨,让岳家军在出战前,每一人,每部分兵力都如一台精密机器的零件般——没有闲置,均要发挥在内的作用。
拐子马极为灵活,领兵之将亦是少有的高手,一直在等她犯错,她岳银瓶不但和对方的领军人物斗勇,还在斗志。
金人骑兵如同钱塘江潮水,初看只是江水微澜,下一刻已成卷浪汹涌翻滚,等到要到了岳家军之前时,终变惊涛骇浪拍来。
岳家军却如长河大堤般纹丝未动,直到听到一声号令后这才扣动弩机。
硬弩爆射,击落了一些人马。
弩虽强硬,可在惊涛骇浪中显得略有微弱,惊涛随即冲至前排盾墙上,向左右划走,而后浪踏着前浪的尸体,继续冲击着岳家军的前锋线。
“我知道了。”
完颜烈突然道,“金兀术解开铁浮屠的皮索,就是为了让他们陷阵。他的目的是……”他没说下去。
铁浮屠已经发动,紧随着金前锋的尾部,在金前锋连续冲击岳家军中军阵营后,再补上了极为强力的一击!
岳家军的前锋线坍陷!
真正的坍陷。
无论岳家军再是神勇,但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严格遵守命令的军士,硬弩射尽、羽箭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他们持着被撞的几乎四分五裂的盾牌,面临着金人骑兵新一轮的连续冲击已经竭尽全力,他们又如何能抵挡住平原决战的大杀器铁浮屠?
铁浮屠一举扎入岳家军的中军。
岳家军像是诱敌深入,又像是力有不及。
林逸飞紧握双拳,从他的观感来判断,岳家军这一次,并没有真正的掌控局面。
疆场战机瞬息万变,玩火者都会自焚,这种情况下,输赢已经难以定言。
那些手持麻扎刀、长斧的兵士同时上前,力斩铁浮屠的马腿。有马悲嘶,有人倒地,但这一次铁浮屠并没有皮索相连,反显高明。铁浮屠的每骑,得厚重铠甲加持,几乎刀枪不入,每人都如疆场的金人战将般向内突进。
岳家军前面几番的诱敌深入、瓮中捉鳖法并没有惊退这些铁浮屠,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不是被诱入,而是真正的杀入。
林逸飞蓦地长叹一口气,“金兀术改变了铁浮屠,也准备舍弃了铁浮屠。他希望这些铁浮屠如同钉子般干扰岳家军的布阵,然后内外夹击,冲垮岳家军!这一招将计就计,用的着实高明。”看下完颜烈,林逸飞凝声道,“你早想到了金兀术的想法,是不是?”
他比完颜烈晚想到一步,不是计谋略逊,而是没有完颜烈想的那么绝。
为了胜,金人可以明知会死,还派人去送死!
岳家军的行事风格本来和金人迥乎不同。
完颜烈淡淡道,“是的,我早想到了,因此我更绝望。”
林逸飞反倒不解,“你绝望什么?”
完颜烈无奈道,“我绝望是因为如果根问我——人类为了一己私欲,推旁人送死,这种行为值得延续吗?我那时肯定无话可说。”
林逸飞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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