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盈顺势看去,才发现注视她的人赫然就是那个还未成年的谙班勃极烈,也就是大金的皇位继承人。
完颜晟略有诧异,心道你总不会如宗干般,给我送上棋吧?可知道这事很不可能,完颜晟缓缓道:“何事?”
合剌上前一步,不再去看诗盈,只是道:“这位弹琴的姑娘自然不如我等的身体强健,皇帝要研究琴画书棋四样,想必需要些时间,不如给这位姑娘设下坐垫,让她可专注弹琴,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完颜宗磐心道,眼下何种时候,你小子怎么还在谈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完颜晟目光在合剌、诗盈身上转了一圈,微笑道:“合剌所言很有道理。”
坐垫很快送至,琴台亦是搬至。
诗盈露出感谢的向合剌看去,合剌却移开了目光。
完颜晟命人将《清明上河图》在地下铺开,稍显紧张的握着黄庭经,觉得准备妥当,才要让诗盈弹琴,就听完颜烈道:“谙班勃极烈,你可是对诗盈有意吗?”
众人诧异。
合剌显然也没想到完颜烈会如此提问,神色有些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颜烈先生说笑了。古人常言,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看一介女流这般辛苦,于心不忍罢了。”
诗盈亦是这般想,感觉合剌虽是金人,但有中原人的儒雅。
完颜烈却是淡淡道:“想当初右勃极烈攻克汴京,在右勃极烈管辖下,宫中女子死的惨不忍睹,合剌的意思是,右勃极烈没有恻隐之心吗?”
完颜宗翰暗凛。
当年攻破汴京,昔日宫城内高不可攀的女子,悉数变成金人的阶下囚,所受凌辱不堪入目,他完颜宗翰自然也参与其中,还是个主要的推手。
听到完颜烈这般说,他自然在想,难道说——这人是大宋遗民,我的仇家,此番前来,找我索命不成?
合剌听到完颜烈的含沙射影,反倒不如方才慌张,只是道:“合剌素少多想,颜烈先生多心了。”
他自入此间,就和不存在般,如今回答得体,倒让人另眼相看。
杨幺见状暗想——这个合剌虽年轻,可若论稳重,比起完颜宗磐要强过许多。
沈约却想——完颜烈出卖完颜宗翰的时候,说他等不及了?他究竟是在赶什么?完颜烈一来到这里,就将琴画书汇聚,着实出手非凡,也可见他是蓄意为长生地而来,这人目的性极强,不会平白浪费时间,他突然问合剌对诗盈的感情,莫非说、合剌和诗盈以后会有什么关系不成?
完颜烈闻言笑笑,“原来是我多心了。不过我要提醒合剌一句,哪怕合剌对诗盈姑娘有意,但诗盈属意的却是沈约,结局只怕要让合剌失望了。”
合剌皱了下眉头。
诗盈脸涌红晕。
完颜烈却像没说一样,随即道:“诗盈姑娘,可以弹琴了吧?”
琴声先是暗哑,随即渐渐流畅起来,等到那条悬空大河再现的时候,众人均将注意力放在那条大河之上。
完颜晟本想问翻到那页,可终究是一国之君,不想事事听人所言,遂缓缓翻开伊始那页。见开篇写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
他身为皇帝,大权在手,灭辽破宋后本是踌躇满志,只想一统天下。但大病一场后,心境已悄然改观。
征得天下又如何?死后还不是化作一捧黄土?
他完颜晟若是年前身死,还有什么皇图霸业?
一念及此,倒是不可遏制。
是以从前不屑的仙道、神鬼都引发他极大的兴趣,对于黄庭经,他也是略有所知。
他虽是皇帝,看黄庭经却和常人看佛经仿佛,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书中的字字他都识得,但组合在一起,意义就变得飘渺含糊,反倒让人不厌其烦。
今日重读黄庭经,看到“琴心三叠舞胎仙”的时候,完颜晟却是心中一动,看向琴旁的诗盈,暗想琴画书棋顺序和常说的琴棋书画不同,琴为始,能总领画、书相应,莫非长生地的关键之处就在黄庭经的此句吗?
念及于此,他倒是急于验证,不再去寻找方才所翻那页,命令道:“诗盈,弹琴吧。”
琴声清越,回荡在宫中,颇显幽深。
琴声起,光芒显。
一条大河再次出现在众人头顶。
大河壮阔,远过乾元殿顶的尺寸规模。
众人再见大河,终不如伊始慌张,反倒注目观察。
沈约却想着——无论在完颜希尹的府上,还是在这殿中、殿外,这条大河出现时和画的高度似乎始终一致。
这是个细节,旁人多不研究,他沈约却感觉这像设定尺寸的投影比例造就的这般景象。
金帝完颜晟为验证内心想法,翻到书的首页就不再动,琴声起、大河现,不到片刻,书亦受到感应,随即河中有山脉连绵显现,郁郁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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